位于歧舸山内山谷的亳虫寨,在歧商的引路下,向黎远打开了紧闭的寨门。
嵌在两侧石壁上的原木寨门被拉开,一条横着吊索的木桥搭在寨门前的深沟上,一端是黎远一行,另一端是七八名手持大刀,身穿布衣的大汉。
“请入寨!”
黎远跟着歧商走过吊桥,脚下是七八米深的沟谷,削尖了的木刺密密麻麻地插满了谷底,经过树木遮挡的阳光从一侧土壁照入,木刺的影子交错纵横,像极了山狼的犬齿。
寨门前插着赤色的旗子,一群面相凶悍的守门人目送着黎远在歧商的带领下走下吊桥,转动绞索,原木大门“嘎吱嘎吱”着闭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此地得天独厚,地势易守难攻,”黎远称赞道,话锋一转,“但防卫依旧如此严密,莫不是经常有贼人作乱?”
“阁下慧眼,”歧商将大刀入鞘,“歧舸山虽是我亳虫寨私地,但山外其余诸寨,也同样不可小视。”
“这狸硭水,乃是由我几寨共有,彼此势均力敌,平时也偶有摩擦,故此防御。”
“既然这样,你亳虫寨人广招各路豪杰,莫不是起了并吞之心?”
歧商笑笑,不再言语。
黎远将心下疑问压住,指着跟在自己旁边,一直低头不语的船夫,“让他回去吧,莫要再为难他。”
歧商点头示意,一个跟在船夫身旁的大汉撤去身形,为船夫让开一条路。
船夫抬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涌现感激懊悔之色,向黎远深深一拜,佝偻着身子离开了黎远一行人。
“寨主和其他族老客卿在等着阁下,”歧商指着远方,“请随我去相见。”
黎远望着视野尽头那模糊的一点,点了点头。
行走在亳虫寨中,一队队执刀的魁梧汉子从道路中走过,看向黎远这一行人的目光中带着好奇,而望向歧商的视线中则带着敬重。
“看来你在寨中的地位并不低。”黎远一边行走,感受着这类似于联盟少数古老人氏聚居地的奇特氛围,一边与歧商交谈。
“我是寨中第六梁的梁木,”歧商面带自豪,“这代表着我在年轻一代的地位。”
“凡是称为梁木者,皆有望冲破后天六重阻碍,臻至七重,”歧商目露向往,“到那时,可为族老之位。”
“歧商小友,你们寨中的人,修习的是什么武功?”
“什么武功?”歧商一个眼神按下蠢蠢欲动的手下,“阁下这是何意?”
“没有别的意思,”黎远黑色的斗笠下流出沙哑的中年男人嗓音,“只是在下多年来流浪在外,对于各家修习的武技心法,颇有好奇罢了。”
“若是有幸老出江湖,当编一书,阐述各家武技心法特点,为江湖人明路。”
歧商先前虽因为黎远挡刀那一手升起些许重视,但运转秘传武技观其骨相,对方境界不过后天四重而已。
这等无心法传承的江湖子,若无奇遇,未来上限必定止于七重脏腑之下,岂能可比自己这位第六梁?
若不是寨主近来大肆吸纳江湖散人,早在他抗拒交纳财货之时,就被自己带着七八个后天三重的好手一拥而上,围攻至死了,哪里还会客客气气请他进寨?
而当下听了对方这番言语,更是不屑,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我亳虫寨有秘传心法,其名为亳虫搬山法,”歧商收敛心神,缓缓道来,“炼皮肉,炼筋骨,炼脏腑,开周身十二大窍,成一身亳虫大力,可抵后天九重,成凡身极限。”
“若能破而后立,化茧涅槃,当成先天真人!”
“寨中,有先天么?”黎远不禁再次发问。
“先天何其难也!”歧商叹气,“若有先天,我亳虫寨岂会困居狸硭这洛水支流,与其余两寨相争?”
“早就一统狸硭,去往洛水干流,争那一席之地了。”
黎远暗暗思索,据他近日研究,不说这个世界,单就青州盛行的武道而言,后天境为炼体,也许对应达姆克赛的黑铁境。但黑铁境就可以施展一些超越凡物的手段,后天境据他所知,仅为炼体,再辅以武技,基本便是全部。
这便是世界的差异,各个境界不可一概而论,但他信息不足,也不能妄下结论。
黎远看着生活和野蛮鲜血气息共存的亳虫寨,知道自己的突破口,也许便应在这里了。
“寨子里的人可习有武技?”
“当然,”歧商不无自豪地答道,“寨中子弟自小修习五心向天拳以锤炼皮肉筋骨,打下武道基础。待及十三龄,便由族老传授裂石刀法,与亳虫搬山法相配合,走上武道之路。”
“只可惜,武道之路难呐!”
“入一重,进四重,破七重,就像这歧舸山崎岖的山路,一路下来,不知熬下了多少人!”
歧商忽然沉默下来,不再言语,只是陪着黎远在寨中前进,一点点接近议事房。
黎远透过斗笠的漆黑面纱,看着这一群魁梧大汉,对于此世之人武道修习的困难程度有了第一次的浅薄认知,更起了一点触动。
他的一身超凡之力并未来自于自己的修习,而是好像从天而降的礼物,虽然这礼物的包装是痛苦绝望,阴谋诡计,因果纠缠,但他确实是一步登天。
他在努力探寻着自己力量的根源,在努力开拓着自己前进的路,相比于这些前路艰难的武者,他有着选择的余地。
但塞翁失马,祸福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到了。”
歧商出声提醒,手指众人面前光滑的石壁。
黎远望向石壁,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十丈高以上平台上的一间木屋伸出的一角房檐,看到房檐下挂着的铜制铃铛。
“岐莪族老!第六梁歧商应寨主令而来,引新客卿黎远入寨!”
一条藤梯从石台上垂落,顺着光滑的岩壁,展开在众人面前。
“请阁下随我上去,”歧商挥手散去手下,“寨主和岐莪族老在上面等您,也许还有其他客卿。”
“请。”
黎远拱手,跟着歧商,一前一后攀着藤梯,登上石台。
然而黎远刚刚登上石台,踩在山石地上,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议事房,便有一抹刀光划过空气斩向他,随之而来的还有肆无忌惮的狂笑。
“我当是什么豪杰,原来不过是从哪个角落冒出的侏儒!”
“就让我狂刀试试你这新客卿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