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抛开黎远只是刚刚听闻名称的灵修不提,武道很显然是这个世界的一条极为成熟的进化之路,是凡物褪去凡性,掌握种种不可思议力量的通天之路。
不同于达姆克赛讲究积累能量,让自身质变,再去体悟规则、解析世界的登神之路,黎远仅从目前窥得的一鳞半爪,便隐隐可见另一条登天的别径。
后天炼体,皮肉、筋骨、脏腑,纯粹以身体强度为本,而到了先天,从岐莪透支灵魂发出的天刀劈山一式中,黎远看到了全新的风景。
更何况还有灵修。
“进化之路,自一而始,分化万千。”
人面鼠再次扑上前来,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沛然大力,冷冽的刀光将空气撕裂,猩红的眼眸始终不曾离开黎远周身各大要害,但即使它凝聚内敛的力量的每一丝都足以裂石分金,无法砍中黎远也只是枉然。
舞动的刀光将黎远矮小的身子笼罩,一团由刀光组成的旋风出现在雕像前的大厅上,岩石地面斑驳破碎,两侧木椅几乎化为齑粉,红松木的碎屑被卷入旋风,随即变为更小的碎末飞出。
“噗——”
黎远一掌印在怪物胸膛,旋风破碎,人面鼠凌空飞出五六米,握着刀撞在大厅里侧的石壁上,气息变得萎靡起来。
“土著,”它摇摇晃晃站起来,抬起左爪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你很强。”
“不,”黎远摇头,带着斗笠一阵晃动,“是你太弱。”
“空有强大的力量和速度,空有强大的武技,却没有意。”
“怪物终究只是怪物,一个残缺的先天,又有什么用?”
黎远将自己代入青州本土武者的角色,面向怪物,“无论你从哪里来,我都将送你去幽冥。”
“呵呵。”
人面鼠怪笑几声,“此界武道,确有几分独到之处,但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
“痴心妄想!”
人面鼠臃肿的身躯开始膨胀,皮肉撕裂,筋骨外露,迅速消融。仿佛有一只大手将它如橡皮泥般揉捏,在几个呼吸间,将它变为另一种怪物。
不明意义的呢喃声开始在空中回荡,如小水池中荡起的波纹般在这不大的空间中反复回响。这呢喃恍若某个生物的自言自语,又好像千万生灵的集体心声,在纷纷诉说着最美妙的希冀。
那是天国,那是极乐,那是逍遥,那是大自在。
黑色的斗笠下,黎远左瞳变得幽绿,右瞳变得猩红,血丝爬满俊秀的面庞,黑气自毛孔而出,向天灵蔓延。
人相坐寂,鬼相、妖相齐出。
鬼相来源于鬼王黎远在黎远化万相时的干扰,而妖相,则是黎远无法吞尽衔环之神人格意志的残余,它也化作了万相中的一相。
恍惚间,人面鼠消融并重新凝聚而成的章鱼样怪物像河水般流到了黎远身边,黑红如血痂色的流体探出六只婴孩手臂粗细的触手蔓延向静立的斗笠人,混乱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吾在深渊里爬行,望见最初的混乱——”
“吾在万灵的灵魂中成长,窥见黑暗,如见蜜露——”
章鱼怪物硕大的脑袋顶着一张不同于寨主的脸,目露痴迷之色,他喊着:“吾主!我愿将一切奉献,只为你的国,终将降临此地!”
狂热的喊声淹没在杂乱的窃窃私语声中,如同一颗雨水滴入大海,不见任何波澜。
“够了。”
黎远忽然出声,黑雾瞬间弥漫而出,将章鱼怪物包裹,怪物的身躯遇到黑雾,如同肉皮遇到了强酸,被腐蚀出坑坑洼洼的凹凸。
“吼——”
章鱼样怪物动弹不得,立刻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嘶吼,呢喃声化为狂热的呐喊,穿过肉体的阻碍,疯狂涌向黎远的灵魂。
“吾主所立之地,便是祂的国!”
“疯狂的蠢东西,连最后一点理智也丧失了么?”
黎远嗤笑一声,右瞳猩红之光涌动,在笼罩怪物的黑雾上包裹上一张血色的大网,并不断收缩。
章鱼怪物在挣扎中不断被黑雾同化,狂热的呼喊变成了疯狂的嘶吼,两颗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黎远。
“你不是此界土著!”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意念附身于寨主的重生教派信徒忽然醒悟,黑雾骤然剧烈翻涌。
“是它发现的吗?”
黎远已经走到了鼠身人面雕像前,戴着兽皮手套的右手按在雕像的头颅上,“可惜晚了,你的信息传不回去了。”
“不!”
一条黑蟒的虚影自黎远身后浮现,一口将雕像上的鼠身人面虚影吞掉,同时也断掉了虚影上连着的七八根无形丝线。
“异教徒!”
“你该死!”
黑雾翻涌,怪物最后挣扎的力度骤然变小,只能发出自己的诅咒。
“无能者的哀嚎。”
“败犬狂吠而已。”
黎远平静地说着,这是此时的真理。
黑雾中的红色眼睛彻底熄灭,红网拉着黑雾,一同涌入黎远幼小的身躯中。
“真是美妙的感觉。”
妖鬼黎远陶醉于这全身心舒爽的快感,却不期在失去了雕像的领域后,天地的重压骤然到来。
“嗯——”
妖鬼黎远一声闷哼,斗笠下的面孔瞬间扭曲。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呢?”
“安安静静待着不好吗?”
男孩俊秀的脸庞变得恶毒,转瞬间又变得肃穆,他的双眼瞳孔变成了金色,恢宏大气,仪度非凡,好像高高在上的神祇。
这是衔环之神神性的一面,也是黎远化万相时,努力催生出的最为强大的一相,它足以与妖、鬼两相抗衡。
“在创世时,神说,世界的规则由祂来定。”
“妄想!”
神的面容说出了逆神的话,金色隐去,三相沉寂,人相重新显世。
黎远的双眼瞳孔重新变成了黑色,那是属于人的眼睛。
他站在布满裂纹的雕像旁,轻轻一叹,久久不语。
半柱香的时间后,几道身影出现在了议事房正厅打开的门前,那是亳虫寨其余的几位族老。
“噌——”
见到大厅内的景象,几柄大刀出鞘,门外昏黄的油灯灯光在刀面上闪着晦涩的光。
“黎远,”一短须老人直呼斗笠人之名,“寨主和岐莪族老呢?”
“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们不该来的。”黎远叹道。
“小儿!”老人挥手,他身旁几人眼中凶光毕露,“寨中所有客卿突然纷纷无故暴毙,我难道不该来找寨主商议此事吗?”
“说!之前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寨主和岐莪族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