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杰婕撇撇嘴,不再回嘴。她知道再搅下去自己没好果子吃的可能性比较大,好汉不吃眼前亏,便强忍着闭上嘴。
进了电梯,谭杰婕对吴甘棠说:“吴主任,你得好好教训教训你的下属,你看,竟敢当着你的面没大没小。”
“没觉得啊。”
“你怎么会没觉得呢,你看……”电梯叮一声打开门。14楼到了。
吴甘棠不听谭杰婕说完,走出电梯,没想到电梯旁边站着一个人,吓一大跳。定睛一看,是刘宇,靠着墙仰着头站着。
“你怎么在这儿?”吴甘棠惊问。
谭杰婕拖着笨重的箱子跟出来,见是自己的白马王子,呼地窜到吴甘棠前面,说:“你是在这儿等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她又转头得意地问吴甘棠:“是你告诉他的吗?”
刘宇转过头,嘴角旁边一块淤青,鼻子和嘴角还有血迹。他的眼里,溢满悲戚和沉沦。
“你怎么啦?”谭杰婕尖叫起来。
“你回来了。”刘宇笑了一下,可是笑得很干涩。他的眼睛看着吴甘棠,冰冷的眸子里燃起一缕温度。
“我问你怎么了!”谭杰婕又喊。显然,她急了。自从认识刘宇,他从来都是温文而有风度的,从来没见他如此颓废而憔悴过。谭杰婕心里涌起一阵疼。
“没事。”刘宇又笑了笑,嘴角的淤青扯了扯,这一回,他笑得自然些。“路上遇到了劫匪。”
“劫匪?那你报案没有?他们打伤你哪里没有?”谭杰婕上前要查看刘宇的伤势,刘宇抬手挡住了。
吴甘棠看了一眼1402,门关着,看样子他回来后还没进家门。“你家里有酒精等医药常用品吗?”
刘宇苦笑了一下。
谭杰婕被刘宇挡住,却不甘心。“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在哪里遇到的抢劫?他们打你哪里了?你倒是告诉我啊!”她跳脚喊道,声音尖利而颤抖。
吴甘棠猜到了几分,转身对谭杰婕说:“这样的事,报了案也没什么用。先把他的伤处理一下吧。你家里有药品吗?”
“我整天好好儿的,放那些不吉利的东西在家里干嘛。”
“我才来不久,不熟悉周围的情况。你下去买些酒精和棉花上来吧。”
谭杰婕应了一声,摁开还停在14楼的下行电梯,出有桃园买药去了。
吴甘棠对刘宇说:“进屋吧。”
刘宇掏出钥匙交给吴甘棠,说:“让你见笑了。”
吴甘棠打开1402的门,又把谭杰婕的箱子拎进屋,说:“在小区门口遇上的吗?”
“是的。”
“你不准备报案?”吴甘棠摁亮客厅的灯,扶刘宇坐到沙发上,又去给他倒一杯水。
“报了案,让更多的人看我的笑话吗?”刘宇有气无力地说。他接过吴甘棠递过来的水,孩子一般双手捧着喝起来。吴甘棠看见,刘宇英俊的脸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饮水,有轻微零星的啜泣声从他的指缝溢出来。
“但是,他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谁叫我欠他们的。”刘宇哽咽。突然,他抬起头,泪红着眼睛说:“其实,不是我欠他们钱,而是她。”
“他?哪个他?”吴甘棠一头雾水。
“药回来了!”谭杰婕喊着,从外面急急进来。
吴甘棠连忙丢下刘宇,迎上去接药。刘宇将头转向窗外,手里的水冒着热气,袅袅地扑向刘宇的脸。
谭杰婕感觉到屋里气氛的异样。她疑惑地看了看吴甘棠,又看看刘宇,半晌,说:“没事,伤很快就会好的。我爸爸从前也被人打伤过。”
谭杰婕从卫生间里打来热水,拧了热毛巾,要给刘宇擦脸。刘宇侧头躲过,放下茶杯,说:“你们走吧。我自己来。”然后又说:“谢谢。”
“我陪你一会儿吧。”谭杰婕温存地说道。她见刘宇不接毛巾,只好将毛巾放回盆子里。
吴甘棠说:“我问了,他说伤得不严重。我们让他休息休息吧。你也累了一整天了。”
谭杰婕又看看刘宇的脸,确实没有想留她下来的意思。她走到门口,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醋,放到茶几上,说:“本来是准备还你的。没想到派上用场了。妈妈说,水里加点儿醋热敷,消肿快。”
刘宇点点头。
谭杰婕见再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只好拖了箱子跟吴甘棠出了1402,回1403去了。
这一夜,有桃园一栋14楼的住户们睡得心思各异。但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原以为,生活应该是那个样子,没想到,却是这个样子。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快乐多,还是痛苦多?如果是痛苦多,那何必又来走这一遭呢?
吴甘棠在唏嘘他人的时候,心里又生出庆幸之心。她庆幸自己比他们幸运,同时,又为自己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卑微心态而汗颜。
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和心态,吴甘棠决定开始晨练。她穿着明快艳丽的运动装,划胳膊晃脚儿地打开门出来,期待碰上同样出来的刘宇,却看见1402的门紧紧地闭着。她笑自己想得天真。换作自己,遇到昨晚这样的事,第二天也没心情出来晨练。
出了电梯,她一路虚张声势地嘿嘿嘿地小跑着,一边取出手机点早餐外卖。平时,她都是随便点一款就是,从不肯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今天,她觉得应该对自己更负责任一些。于是,她一边慢慢地跑,一边翻外卖,本着对自己负责的心态,一直翻到第十页,她找到了一款满意的皮蛋瘦肉粥。嗯,这个不错,有营养,有利于恢复元气。来两份。
刘宇躲在床上东想西想,几乎一夜未睡。清晨时分,终于扛不住倦意,朦胧睡去,却又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被惊醒的他屏住气息听着,只有敲门声,却没有说话声。如此神秘,难道又是……他摸了摸嘴角的伤,决定抵死不开门。
手机却又响了起来,一看,陌生号码,也不接。
电话执着地打了一遍又一遍,打得刘宇心烦意乱,第三遍时,他终于妥协了。躲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喂,哪位?”刘宇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泄漏出惊恐和胆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