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位于翎地之北。旧有城垣,北倚岩崖,南临绝涧,河水环东、西、南三面,城址横出河心。城东有四道岭,特别是吊桥岭高且陡峭,“上山一道,不容并骑”,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小道峡长,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常有“武关之险,二人可敌百军矣。”之美誉。
武关,扼咽喉,临军地,周围皆有关卡,关关相连相互,乃天下之险关。
古有《九域志》云:“天下险关,位列九等。浩浩疆土,八荒四海,一等有十,谓之帝。二等存三十六关,谓之天。武关者,天关之首列也。”
宁泽轩脑海之中浮现武关模样,周边之景象,如同印在画卷之中,栩栩如生,清晰可见。
“武关……”
宁泽轩轻轻一笑,抬头看着屋中挂着的地图,金戈铁马,呼啸嘶鸣,映入眼瞳。
“翎地……”
宁泽轩眉头皱起,此地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他的选择并不多。
“你还没有决定啊!”
“凌白衣相齐,霸诸侯,匡天下,青域之霸主。天下诸侯之首。此刻陈兵列境,已有扩张之势。”
“邓文杰掌陈,修兵戈,慕骑射,狼骑二十三万,纵横漠北,无人敢惹。”
“除此之外,其他诸侯国皆有良才名帅匡扶天下,安邦定国。虽受国力之限,不露獠牙,但其势亦不弱。”
“宁泽轩,你要是在不决定,可就晚喽。”
一袭红衣,秀发自由飘洒在空中。手握绯红,嘴角点缀朱砂。带着几分不拘。
“兵主依旧潇洒,不想宁某等人,深陷世间之局,终生难以走脱。”
宁泽轩一声朗笑,向着来人施礼。
“免了,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绯红飘在空中,绽放一抹红光。在红光之后,隐隐露出女子的容颜。
眉似柳叶,却带三分凌厉。剑似染血,自带七分肃杀。
勾起的嘴角,不经意间颠倒众生。一双眼,囊括山河锦绣,带着三分玩味,却隐隐有兵戈之影。
她的腰盈盈一握,却拔的笔直。自骨子中,散发一股傲气。
她的手指甲修长,却不见剪修。自手掌中,涌出一股气劲。
她的发飘飘散散,却不见绑束。自内心处,流露一种洒脱。
“兵主倒是清闲,这大好河山,怕是已经走尽了吧。”
宁泽轩一笑看着眼前的佳人,也隐隐有些佩服。
世间女子以万计,以亿计。能让天下须眉为之汗颜者,共有四人。
昔日天星阁列天下奇女子,十位上榜,却只有前四位,十一年来从未改变。
东齐画仙端木玉婷,画技出神入化,曾使画圣穆青于醉花楼叩首,甘愿服于其下,以师礼以待之。
端木玉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四道中,能与其坐而论道者,寥寥无几。
世人称赞:东齐有女,天降画仙。得自然之造化,绘乾坤于图卷。当世无人可与之相比。
奉域南宋皇后曹媛,以女子之身,掌政事一十三载。举贤任能,革除积弊,朝中三公九卿无人不服。兵马政事一人尽握。
据说宋侯曾畏惧其能,将其打入冷宫,却在短短两年丧失大片疆土,百官胁迫,不得不请其出山,重掌宋地。
此刻之宋,乃是曹家之宋。
西北密林陆凝香。少生西北,与野兽百鸟为伍。通兽语,知兽文。世间独此一人矣。
常御雕而升天,翱翔与蓝天之下,一日千万里,追神逐电。
曾驾驭百兽奔腾,使敌国二十万大军自溃而败,名扬天下。
最后一位,便是宁泽轩面前的女子——兵主澹台落雪。
手中绯红剑,脚下万世靴。兵家尊二主,朝阳与落雪。
澹台落雪,统战派之主穆武传人。游于列国之间,皆以下卿之礼待之。
比起谋战派陆朝阳早早出仕,澹台落雪直到如今,依旧游历山河,丝毫没有出世的打算。
不离红尘俗世,逍遥世间山川。也只有兵主澹台落雪和道门虚阳子有如此脱俗出世之态。
“武关,你打算选翎君还是袁籍?”
澹台落雪斜躺在坐垫上,眸子轻轻扫过地图,似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翎君。”
宁泽轩吐出两个字,然后眼神一变。
“翎地势弱,翎君惜才,入翎地当被重用。且翎地贫瘠,世家贵族力量薄弱,更有利于放手施为。”
翎地本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当下,也只有翎地能够让宁泽轩快速掌权。何况翎域本就是战乱之地,无霸主,对宁泽轩实现抱负更为有利。
“倒是不出所料。”澹台落雪微微一笑,她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宁泽轩的打算。
臣择君,是一道关卡。能够辅助的人不多,而翎君之名,澹台落雪也有所闻。
“翎地位于域中,不与外敌接壤。倒是适合你。只是翎地贫弱,想要强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澹台落雪轻轻一笑,红樱漂然,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宁泽轩,似乎在等他的理由。
宁泽轩眼眸一亮,指着地图。
“翎国者,北依武关,南有乔水,地理之势得天独厚。闭关而锁国,立法以强国,农耕以富国。不出三载,则国力可复。”
“且翎地之兵,皆百战之士。翎地之民,皆披甲上阵,其志坚韧,其心同向,此乃翎地之优势所在。”
“而翎地,沃野四百里,有古书为证。连年征伐,天地荒芜,沦为荒地。一旦耕种,足以养一国矣。”
宁泽轩凯凯而谈,澹台落雪却是一声轻笑。
“天时,地利,人和,何不事齐?”
要论国力,东齐无疑是天下之霸主,也是如今天下有志之士的第一选择。
“白衣神相,齐国……”
宁泽轩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
“凌白衣一人可当天下。才情横溢,经纬纵横,世间士人如雨,无人可敢言出其右。只是理念不和,我与他注定不能共事。”
宁泽轩淡淡一笑,双方主张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注定是对手。
“不能共事倒是真的,可无人出其右真是虚伪。不说天下隐士,单单是宁泽轩,心里未必服气吧?你们这些人啊,就喜欢这样。”
澹台落雪嗤笑一声。正如澹台落雪所说,虽然凌白衣占得先手,但是天下之人,都想与其一较长短,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不想位列第一,站到顶峰。这天下之大,又岂能让“白衣神相”独美于前?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拒绝?难不成你宁泽轩也喜欢待价而沽,三迎三拒那一套?”
澹台落雪消息灵通,自然知道宁泽轩已经拒绝了翎君的招揽。
“三迎三拒倒是不必,但重要使些手段,让翎君看到我的本领。也便于以后的动作。”宁泽轩轻轻一笑,想要实现抱负,自然要有权,有君主的绝对信任。尤其是他选择了翎地这样一个贫瘠的地方,想要强国富民,自然要大刀阔斧,就更需要掌控力。
澹台落雪轻轻一笑,淡淡的说道:“所以,你设了局。”
澹台落雪伸出一只手轻轻的点着宁泽轩的额头。
“段天涯,兵家三代弟子,虽然刚刚出世,声明不显。但是瞒不住你的眼睛。你知他心高气傲,也知道他入世未深,所以言语相激,逼着段天涯入局?”
宁泽轩微微一笑,笑着问道:“你这样所有何凭据?无辜冤枉人可不是兵主应该有的气量。”
“凭据?你何时见我需要过凭据?”澹台落雪秀眉一挑,眼中两道眸光锋利无比。“不过,既然你想要凭据,我能也给你。”
“翎地作为你的后选之地,不容有失。你虽然也知道,武关一战,袁氏必败。但要保万无一失,还是需要人坐镇。更何况,凡是傲气有才之辈,都喜欢挑战。段天涯一去武关,就是羊入虎口。说不定就此入了翎地。”
“宁泽轩。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澹台落雪秀眉一立,绯红出鞘发出一阵清鸣,白皙的手抓住绯红的剑柄,一阵寒光落在宁泽轩的脖颈之上。
“宁兄如此算计我兵家之人,难道不应该有一个交代吗?”
宁泽轩伸出一只手,把绯红从自己的脖颈上移开。
“不知兵主需要什么样的交代?”
澹台落雪轻轻一笑,绯红回剑鞘,有些揶揄的说道:“也不需要太多。不如宁兄入我兵家,拜我门下,跪首千遍,供我驱使。”
宁泽轩无奈摇头,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苦涩的一笑。
“要是此身盛世,如元帝威压海内,似楚太祖雄霸四海。宁某倒是情愿入兵主门下,跪首百遍,任凭驱使。”
澹台落雪撇撇嘴,看着窗外的鼎,有些埋怨的说道:“你这是心中有愧。宁泽轩,这世界少了谁都一样,你为什么就不能和虚阳子一样,放下一切吗?”
“还有,染那个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宁泽轩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高山之上,一轮大日横空,山清水秀,平静淡薄,虽在世俗之地,却已是超脱红尘之外。
“虚阳子的确不是一般的人物。道门之人不知凡几。慕长生,求大道,追逐天人合一之境。可真正超脱的,却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至于染。。”宁泽轩顿一顿,看着澹台落雪。“还有你。。”
“都是我注定要对不起的人。”
宁泽轩苦笑一声,泪光不自觉泛滥成灾。
“凌白衣尊王攘夷,挟天子以令诸侯。楚王室又岂能甘心?想我这样,被他们选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只是苦了这些王室公主,王孙贵胄,要在无数阴谋中长大,甚至要为了一颗腐朽的大树,断送情缘,葬送性命,付出一生。”
“还有你。如果不是我放不下。。”
澹台落雪轻轻摇着头,伸出一只手直接堵住宁泽轩的嘴。
“别说了,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的。”
“既然选择了,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元,你竟然使我一眼沉沦,就要守护我一生一世。无论是生,是死,是贫,是富,我都懒上你了。
”时势波涛,浪潮翻涌,高低起伏,我都会陪着你。”
澹台落雪忽然一顿,眸光似璀璨,似询问,摇摆不定。
“如果,你一生未变。那便相守。”
“如果,你爱上别人,我或走,或留,或染血,或疯癫,我也不知。。”
“不过,你一定要告诉我。无论何时,我们之间,不能有欺瞒,不能有算计。”
“好吗?”
澹台落雪凌厉的眼眸染上一抹柔情,女子的温婉,柔和,和专属的女性魅力终于战胜了那柄绯红上的血,融化了落雪眉上的煞,剥下她坚硬的外壳,点在她柔软的内心。
“好。。”
宁泽轩罕见的出了颤音,他知道澹台落雪,乃是一个潇洒至极,招摇一生的女子。
一人一剑,横行天下。一席红衣,一柄绯红,一壶清酒,于朝阳升起时起舞,在庙堂阁楼中阔论。梦一场,醉一场,天为被兮地为床,诺大的江湖,天涯海角,都有那一席红衣的身影。
闻卿本是逍遥客,却因牵绊入凡尘。
宁元啊,你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