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日便要回门,又称归宁,阮夫人私下叮嘱了阮政许多,又备了很多礼物,让小两口带过去,说不定能缓和两人的关系。
阮夫人和阮老爷看着小两口上了马车,才进了府门。
“我看那孩子还是不大提的起精气神儿,你今天是怎么和他说的,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阮老爷背着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着,他现在是一看到阮政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哪像他的儿子!
阮夫人拽了拽阮老爷的袖子,看了看身后的下人。
“在这府里你就不能小声嚷嚷些,还嫌笑话不够多!这些丫头家仆明着不露出什么,私下里堆在一起不定怎么编排主子是非。”
“怎么,在我自己的家里我说几句话都要看他们眼色了!”
阮老爷本就长得高大,年轻时喜欢练武,就算是已经人到中年那也是身材魁梧自带一副气势。此时瞪着眼睛,再加上两撇胡子,倒还真像戏文里的武将。
阮夫人算是怕了他了,驱散了身后的几个丫头拉着阮老爷回主苑。
“你们爷俩两个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一个就知道发脾气,一个倔的像头驴。唉,我能不和他说清楚吗,该嘱咐的我一字不落,还备了一大堆像模像样的礼品让他俩带回去,怎么也得让面子上好看些。”
“也不知道那混小子这一点像谁,都敢戳破天了,陆家的闺女哪点配不上他,他倒好……哼!”
“随谁?还不是随你!事都已经如此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初微那孩子脾气本就是厉害的,谁惹了她她不免也要出出气。本以为政儿性子温和,两个人成婚后脾气都会稍有改变。可现在看来,咱们政儿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到现在了还在心里护着你儿子,阮老爷看着阮夫人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心里想什么。但让阮政吃吃苦头也好,谁让这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吧。
阮政和陆初微坐上了马车,清涟和阮九坐在外头,把这空间都留给了小两口。
“不要这么压抑,从前我爹娘就很喜欢你,把你当成自家的孩子。现在你和我成了亲,他们只会更疼你,所以你不要有什么担忧。”
“我并非有什么担忧,本就是我的过错,只是心中十分愧疚,二老把最珍爱的女儿交给了我,我却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那今天就好好表现吧,不要让我爹娘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练习一下称呼吧。毕竟现在他们也是你的岳父岳母。”
陆家和阮家,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相距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陆家二老已经派管家在门口迎接了。今天女儿回门,陆夫人要亲自下厨准备饭菜,现在还在选菜呢。
“陆伯,爹娘在何处?”
“小姐不必心急,今日小姐回门,夫人要亲自下厨准备。现在在后园备选食材。老爷已经在大堂等着了。小姐和姑爷先去大堂吧。”
“好。”
“有劳陆伯了,这些都是我爹娘送给岳父岳母二老的,虽只是一些滋补的药材,但也是我爹娘的心意。请陆伯让人抬到后厨,说不定还能让岳母多添上一道佳肴。”
陆伯是陆家的老人,年轻时和陆老爷外地做生意的路上被土匪劫路,为了保护陆老爷身中三刀,差点一命难保。因为此事,陆夫人和陆初微十分感激陆伯,陆老爷也是和他义结金兰。所以陆伯虽只是陆家的管家,但阮政也很尊敬陆伯。
“姑爷还和成婚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姑爷放心,我这就送到厨房去。姑爷和小姐就快进去吧。老爷已经等候了。”
阮政颔首,转向陆初微,牵起了陆初微的手向府内走去。
陆初微有些震惊,但没有挣脱。她不知道阮政为何会牵起她的手,但又一想,也许阮政是为了表现出两人的关系还不错,但是在阮政牵起她的手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阮政的手虽有些干燥,但却十分温暖。虽然已经快要秋天,天气没有那么热了,她的手也是常年微凉的,但是她依然觉得手很暖。心里也有点麻酥酥的。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也许这么多年。她的心底是有一丝喜欢阮政的。所以才不会排斥吧。
肤如凝脂,手如柔夷,这两句话阮政在陆初微身上得到了验证。陆初微的手指并不纤长,她的手很小,感觉他一只手就能包裹起来,她的手有些凉,但却不是寒冷的冰凉,而是如润玉一般的微凉,这是他第一次牵起陆初微的手,相识十几年,也从未有过肢体的触碰。他刚刚本想着既是回门,怎么也要做做样子。但脑中虽这么想,但却不由自主的牵起了她的手。
阮政也握过嫣嫣的手,但嫣嫣指甲上艳红的蔻丹夺走了他的感知和注意力。
他并不讨厌陆初微,他对陆初微的印象就是一个温婉有礼的富家小姐,很懂规矩。性子不刚烈但也不懦弱,能识文断字,也能驾驭琴棋书画。不似其他家里的小姐娇滴滴的,像风一吹就坏了的美人灯。他也十分欣赏她
阮母常说,他与陆初微有着娃娃亲,他将来是要娶了她的,原本此话他也听了许多次,没什么。在他心里,如果让他娶一个弱不禁风的娇小姐还不如娶了他知根知底的陆初微。
嫣嫣是一个很胆大的女子,她肆无忌惮的和阮政开着玩笑,让阮政做了很多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在房顶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喝酒吟诗,带着面具在街上跑来跑去。不用被规矩所束缚。人生要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他既想多靠近这个女子又怜惜这个女子,从小过着寄人篱下又看人眼色的生活,还要作践自己才能活下去。于是他想为她赎身。想让她在一个安定的地方生活。
阮政拿出自己所有的私房为嫣嫣赎了身,并答应他,带她回阮家。让她在阮家生活,谁知阮父听说嫣嫣是一个烟花之地的女人便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将阮政关进了卧房。随后便敲定了婚事。
大婚当日,阮政接到嫣嫣的信,她等了很久,阮政却没有来,她便知道阮政的家里是不会同意她这么一个女人踏进阮家一步。阮政已经帮她很多了,她不能在麻烦阮政。便想离开虞城。
阮政担心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己离开会有什么危险,便在拜堂之后就装醉跑了出去,全然忘了自己这一走会给家里带来多大的麻烦。可当他找到嫣嫣的住处的时候,听伺候嫣嫣的老妪说嫣嫣已经和一个江州富商走了,据说那富商两年前到虞城的时候便觉得嫣嫣惊为天人,但他已有夫人,不能背弃妻子。去年他的妻子恶疾去世。今年再来虞城的时候听闻有人为嫣嫣姑娘赎了身,便寻来了。带嫣嫣走的时候还将为嫣嫣赎身的赎金一分不少的让老妪转交。
阮政遗憾自己没能为嫣嫣多做些什么,那富商不知是好是坏,他怕他为她赎身后的一切反而会害了嫣嫣。
阮政还记得他临走时老妪转交给他银票时还说了一番话。
“阮公子,今日您成亲,实在不应该就这么跑出来,您对姑娘是怜惜而不是怜爱。姑娘对您也是感激而不是感动,您不欠姑娘的,何必伤了自己又伤了家里人的心。”
也许老妪说的是对的,他当时想不明白,但喝了一通酒之后,他反倒有些通透。他对嫣嫣,是怜惜而不是怜爱,她过得不好,他会帮助她,她过得好了,他会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