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裹着浴巾走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坐在沙发里的顾衡。
他并没有开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就是她身后的浴室。
江吟安忽然觉得空气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现在看见顾衡就像是看见了撒旦，他的眉眼，他的嘴角，一切她曾经觉得温柔的地方此刻都让她觉得可怕。
“过来。”顾衡略转头看向她，眼神仍是冷冷的。
江吟安不由得捏紧了浴巾，步伐艰难地朝他走过去，她说不出一个字来了，像个木偶一样听他一句话就走上前去。
顾衡微扬头看着她的脸，缓缓向下落目到她的脖颈，肩头，锁骨……他伸手拉过她垂着的胳膊，然后一把扯她坐在他身边。江吟安忍住惊呼声，更攥紧了浴巾，她察觉到顾衡的靠近于是垂眼不再看他。
“能洗干净吗？”顾衡的脸近在咫尺，他紧紧盯着她，眼里带着戏谑与羞辱的眸光，在那原本深沉无波的黑眸里透着光。
江吟安被这一句话噎住了，她忍不住加深了呼吸以抑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指尖微挑起她的下巴，“江吟安，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等回了国，可要好好管住你的这张嘴。”
“那你要我说什么？说我跟陆为一睡了吗？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出轨？”江吟安说话时情绪有些激动，带动心口一阵阵起伏。
“你愿意的话可以说出来，只要你不怕你爸妈受不了。”顾衡松开握着她胳膊的手缓缓退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江吟安冷笑着看他，“你真是卑鄙，还拿我爸妈来压我。”
“我还以为你已经明晰了这个事实，没想到你现在才看出来。”顾衡一句话呛得她无话可说。
“是啊，既然是要报复我，为什么你只找一个陆为一？你应该多找几个，那样不是更解恨吗？”
顾衡的目光微沉，他显然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也想不到她此刻竟然能尽数丢掉自己的廉耻把这一身痕迹展露给他看，“你就这么不知廉耻吗？”
“我只是想你报复得更彻底，报复在我身上，你不是很高兴吗？”江吟安眼眶微红，却仍透露出一种不屈的顽强。
“是，我很高兴。”顾衡轻笑两声，看向她时眼底翻涌着显而易见的情绪，他的手如旧有力，让她有一种一旦被他抓住就再也无法脱身的错觉。
窗外的雷雨没有停止，在她面前的是那扇冰冷的窗，半掩的窗帘遮住外面暗沉翻涌的天色，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弃了的人，无人问津，无人关怀，独自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霉直至死去。
江吟安微侧头看向身旁的顾衡，她抬手挡住已经哭得肿起来的眼睛，露出的嘴角微微扬起，指缝间却流出滚烫的泪水。
顾衡，你这么折磨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后来，她真的没再原谅他，任他怎样追赶也无法挽回。江吟安从来不信的就是知错能改，今生也是不信，死也不信。
此刻她只是在想一件事，什么时候她才能把顾衡从她心里剜出去。他像是一个不停让她觉得痛苦的疮口，只有把这块疮口剜掉，再敷上些药，才能让她不这么痛苦。
这些事才闯入她的生活仅仅一天而已，江吟安却觉得这一天里的每分每秒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痛苦。
要是能杀了顾衡，该有多好。
江吟安缓缓放下手，定睛看向身旁沉睡顾衡。
她的双眼因为过度流泪而发红，眼神渐渐沉定下来，她在下定决心，只要杀了顾衡，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她去自首，坐牢或是死刑她都不在乎，只要她能从这场刚刚开始的报复中脱身……
江吟安的指尖微动，她忽然回过神，怎么才能杀了他，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能让她直接杀了顾衡的工具，她要怎么才能杀了他？
窗帘半掩着的窗外雨声渐小，渐渐地也听不到风声了，凝重如墨的天色仿佛是浓重到了极致，事物总在极致之后开始有转机，等她察觉到天色缓缓变亮的时候，浓重的睡意如一阵阵潮水一样袭来，她终于沉沉地睡过去，带着眼角未干的泪痕。
顾衡就在她入睡的时候从梦里惊醒，他一转眼就看见她光滑细腻的背，上面他留下的指痕清晰着。他记起梦里的江吟安，记起出事时的那条隧道，记起他出事之后顾氏集团一夜坍塌……
窗外的天缓慢地亮起来，顾衡收了回忆忍下情绪揉了揉眉心。
他的指尖鬼使神差地抚上她的后背，一处一处地滑过指痕，每一次都稍作停留，江吟安的头发长了，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只到背心处，如今都已经长到腰际了。
黑茶色的长发在他指尖缠绕着，顾衡撑起身子垂眸看向她，她的双眼哭得有些肿，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投下阴影，圆润小巧的鼻尖也微微发红，嘴唇红润，他看着她的嘴唇忽然就想起樱桃。
顾衡微愣了一瞬，然后收了目光直接坐起来，他又顿了一会儿才下床穿衣服。
离开时他一把拉开窗帘，他回头看了江吟安一眼，她仍然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