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陈沪川乘着天马来到大天殿,天马化为一道影散去,殿内六根玄顶石柱,十五层阶梯上有一散发着灰黑色气焰的古木座椅,两侧有六个小座皆为沉香木座位,两座空位,一盘沉香散烟雾袅袅,并无黑灰色气焰,挨近陈沪川坐下的是一袭狐裘裹衣男子,头戴一顶棉帽,棉帽中央镶嵌一颗宝石,一股寒气撑住帽子,宝石绽放微弱的光芒,他便是祝可儿的父亲,祝松龄,雪之巅的主人。紧挨着祝松龄坐下的是一名美妇人,一抹抹胸霓裳荡人心弦,一袭蓝色,秀色可餐,头上一颗朱砂痣,盘着一颗丸子头,体态丰腴,肤色亮丽,这便是风国的美娘子梦薇。
她的身后站着一名一身绿衣的侍从,身上一袭绿色长衫素群,手腕一圈翡翠手镯,面容质丽,风国的坯子都是美人儿,另外据说风国男人稀少,如果哪家妇人诞生了一名男婴,那绝对是国家中用的大人物。
一列第三个席位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白净紧身衣,天蓝色海洋腰带上别着一把看似破旧的手弩,浓眉小眼,鼻梁硬挺,头戴一宽式牛皮帽,肩上一只白鸽安静的闭着眼睛,这便是连机库的大当家林千重。
他的眼睛悄悄瞥了陈沪川一眼,接着闭上眼睛,轻轻咳嗽了一声。
座位后座三凳最前方只有一人,肤色晶透,表面泛光,青青幽幽,一张青色薄纱遮住面容,额间一个不知名的印记,略带幽光,似一条幽暗的壁虎盘踞在额中央,一袭自带幽焰的黑服静静燃烧,这便是灵域圣母莫步苓。
两盏悬空油灯火焰骤烈,陈沪川微笑着望了在座的所有人,道:“今日庆典,由于我儿陈炳天出去游玩,今日才回,未能与贵客千金少爷照面,着实有些失礼,我在这给大家陪个不是,我儿就是这般德行,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陈沪川说罢,站起身子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座下四人一同起身,双手合十,回礼道:“不怪。”
祝松龄哈哈一笑道:“小孩子嘛,爱玩儿也是天性,我家那闺女可不是还在你这影州看风景呢,庆典都不参与,影州真是江山秀丽呀,都把我那性格冷傲的闺女都迷住了。”
陈沪川伸出双手,欠身坐下,面上笑容灿烂道:“雪巅风光那可真是无限好啊,天地苍茫,雪中漫步,也别有情调。”
祝松龄听罢笑了笑,提了一下腰带,缓缓作下。
便是正襟危坐的林千重无动于衷,虽然在这大天殿,但整个人却像是睡着了,这分明是不给陈沪川面子,身旁四位也觉得不给薄面,但在这影州庆典之上,祝松龄砸吧砸吧嘴巴,也没在说什么,梦薇微微倾斜下小眼神,像是期待着林千重睁开眼睛说句话,但听见那平缓的呼吸声,梦薇便微笑着嘟嘟嘴巴,微微抬头。
坐在另一侧的莫步苓从起身站立到浮身坐下,双腿盘着始终凌厉的眼神瞥着林千重,但见他姿态傲慢,气的狠咬牙关,使劲儿瞥住一股火气,待目光触碰到影州陈沪川才双眉微抖,身上的黑服火焰才慢慢平息下来。
林千重肩上的白鸽微动,抖擞了两下洁白的翅膀,睁开鹰眼一般的眼睛,闪出一抹寒冷的光芒,瞥向大天殿门口绵长红毯上。
只见有两个半米高的小孩儿在争吵着什么,只见手持一把小弹弓的男孩气愤道:“你手里这颗石子是我的!还给我!”
“这不过是一颗普通石子,凭什么说是你的!”身着红色半身斗篷的小男孩气势汹汹道。
“你们这破影州还有这火花石?笑死人了,这可是我们连机库的弹药,一颗能毁了你这大殿,懂了吗??!”小男孩说罢,咬牙切齿的冲上前,想要夺回火花石。
身着半截红斗篷的小男孩身子向后一退,躲在一石柱后方,大声回应道:“不给!就是不能让你破坏了大殿,这儿可是我们的大天殿!”
“呵,小孩子的话你也信!”门口一名身着天蓝破布背心儿的老头子握着一把破旧的麦穗扇随着摇椅摇晃着悠闲的说道。
“夕爷爷!这可是大天殿!”小男孩不解道,伸开手掌,望着那一枚泛紫的弹丸,凝望片刻,却被一只肥手一把夺走了。
“得,给他吧,不起眼的东西,要着也没用。”老爷子依旧悠闲的摇晃。
一直正襟危坐的林千重却嘴角一动,一股火气瞥在心里,侧脸有些抽搐道:“不起眼的东西?!小瞧我们连机库的新弹药?你是什么人?我一定要让你尝尝火花石经过我秋草弩的厉害!”
咯吱咯吱——
老爷子一只腿搭在地上,从摇椅上下来,一只破旧的摇椅摇晃了几下,便被老爷子收进了一个泛黄的布袜里。
他眯着眼睛瞅了一眼愤怒的林千重,轻轻摆动了几下麦穗扇,一股股麦香散入大殿,摸了摸泛白红巾的发丝道:“罢了,罢了。”
语音刚落,只见老爷子身如一片影子瞬息之后,消失不见。
“走了?!胆小鬼!”林千重嘟囔几句,恰着双臂,一屁股坐下去,只觉地面一阵硬凉,摔得屁股有些疼痛。
肩上的白鸽受惊,煽动两下翅膀飞到地面,睁开鹰一般的眸子,欢快的啄着地上的麦穗。
但见此状,林千重狠狠一跺脚,道:“要你何用!吃货!”
白鸽吃的很尽兴,并没有理会,但听见林千重从腰间掏出那把秋草弩,白鸽瞬间飞回林千重的肩上,闭上眸子,林千重嘟囔了几句,白鸽又在肩上睡着了。
“哎呦,你这鹰眼白鸽还真嗜睡,主子受了伤,也不关切关切。”莫步苓略带讥讽的说道。
“哼!区区灵域圣母也来笑我,待有一天,我灭了你的妖兽,看你还能耐几时!”林千重站起身子,把秋草弩装在腰间玲珑绸袋内,狠狠的瞪了一眼莫步苓道:“走着瞧!”
手持弹弓的小男孩也狠狠的打了一下石柱,石柱子没反应,他那小手却是红肿的厉害,一双欲哭又忍住不哭的眼睛瞥了在座所有人一眼,一跺脚,跟着林千重出了大殿门口。
梦薇眉头微皱,以连机库的千军万马之势,财权两宜的大当家地位不是好惹的,心下这么一想,便起身和陈沪川道句国内有些事务要处理,便逐一和其余三人告别。
灵域莫步苓但见庆典也结束,陈沪川的儿子陈炳天也给找了回来,本有一事,也许会遭到陈沪川的拒绝,但见林千重砸了场面,也便无事要说了,便收起腿,轻轻飘在地上,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一丝放松道:“影帝,我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便回灵域,该给那些兽灵们喂食了。”
陈沪川轻轻嗯了一声,莫步苓便从腰间玲珑绸袋里掏出一把金色拄棍点着路面走出大殿。
陈沪川脸色黯然,目光寒冷,注视着大殿门口,一股股黑影在他黑袍上剧烈飞舞。
忽闻一声,似在叫他,陈沪川收起影意,瞥眼看去,笑脸道:“嘿嘿,就咱俩了!走,喝酒去!”
“要那新鲜的米酒!”祝松龄哈哈一笑道。
“绝对的!新鲜!”
“只是,只是我那小女还在游玩,现在也不知在何处,我.....”祝松龄脸色有些忧愁,按道理说这庆典结束,也该回来找他了,可这喝茶两个时辰的功夫也没见着,着实有些担心。
陈沪川看出了祝松龄的心思,便领着他走出大殿。
唰!
一道影门重生。
大殿两侧为山岭石壁,山顶高耸入云,殿下百米长梯,几十米宽,一梯高约一米,每阶青石上有三名影卫,分别为雷影,炎影和带刀侍卫。
雷影身着一袭半截蓝色披肩斗篷,下身一件蓝色束脚裤,脚下踩有一双千层布鞋,裹着一片蓝色方巾,一张银面具雷丝缕缕。
炎影身着一件半截鲜红披肩斗篷,下身一件蓝色束脚裤,脚下仍是一双千层布鞋,裹着一片红色方巾,一张银面具炎火滚滚。
带刀侍卫身着一身金色绸服,身下一件金色束脚裤,脚下踩着一双高脚千层布鞋,长发后系一束白色长巾,腰间一孔金环上挂着一把灰鞘短刀。
一阶三人,红蓝为侧,带刀为中,俨然三百队伍。
祝松龄砸吧砸吧嘴巴,敬佩的点点头。
陈沪川抬起一根手指,指尖上一缕影光微微闪动,幽幽暗暗,似一朵悄然绽放的黑莲。
祝松龄目瞪口呆的盯着陈沪川,不解道:“这要作甚?”
“天下万物,影帝为天,我就是影帝,我可以通过手上这点儿影焰之光,便能通过你的意识对你影念并在这影州内找到你要找的那个宝贝女儿。”陈沪川有些骄傲的说道。
祝松龄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并配合的伸出一只手。
陈沪川伸出那只带有影光的手指指在祝松龄的掌心,一股寒冷气息在掌间徘徊,一道白光以掌心为中心向四周发散一条完美的弧线。
陈沪川一闭眼,发丝微动,便睁开了眼睛,有些惊喜的说道:“原来贵千金就是这个女孩儿呀,我在千和广场有见过,那时候她和我家陈炳天在一块儿,此刻,也和我家那赌气包在一块儿呢,就在他的四方书院呢,叫祝可儿,对吗?”
祝松龄满意的点点头,那一指影光也在陈沪川指尖消散。
天边一抹浓云,一匹绯红色的天马闪映着巨大的飞翼乘空而来,蹲身于陈沪川面前,背上两葫芦十斤米酒,隔着盖儿都能闻到一股酒香,身着半截红斗篷的小男孩从一名炎影身后探出头来,朝着陈沪川调皮的笑了笑,眼神瞅见天马,又快速的闪躲回去,天马鼻孔里窜出两团白腾腾的热气,待陈沪川祝松龄二人接过十斤米酒,化为一道巨影,消散而去。
一股浓郁的酒香从大殿飘然而下,来到那个小男孩的面前,小男孩鼻子很灵,使劲儿的贪婪的嗅了嗅,闭上眼睛那种享受感惹得祝松龄哈哈大笑起来,祝松龄拍拍陈沪川的胳膊,笑道:“小孩儿都爱酒了!”
小男孩睁开眼睛,眼前一抹光影裹着一团米酒,待小男孩张开嘴巴,光影突然消失,一口米酒破空而落,小男孩大口喝下,伸出舌头满意的添了舔嘴角,身旁炎影伸出两根指头,轻轻点了两下小男孩的头,小男孩乖巧的抓着大人的衣角,躲在背后。
以往大殿门前影和侍卫是不许带家眷的,但今天是庆典,所以破例。
四方书院内青石板,天龙梁檐,梁下二柱,柱间驾着一张小紫檀木凳。
院中四棵铁树,叶片翠绿,中央一颗柿子树,待秋季果实成熟的时候,树下一根木网兜便可摘些红透的香甜果实。
树下一瓷缸,里面装有半缸稻米,稻米上有几个青涩的柿子,一个身着貂裘的小女孩儿正双手托着熟透了的柿子,小心翼翼的咬着裂开的红质果肉。
树上一个男孩子双腿盘着树,一边将手里一个青涩的果实丢进缸里,一边剥着红透的柿子,大口一咬,将整个果实吞下,咀嚼片刻,吐出几颗黑色果核,然后双手合在白巾秀发后脑勺,倒身悠闲的晃动着。
他注视着树下小心啃着柿子的祝可儿,笑道:“红透了的柿子就要大口吃,这样才香甜嘛,你这样小口吃,吃的可都是酸涩味儿,听我的,剥开了吃。”
祝可儿抬起楚楚可怜的脸,轻轻擦了擦嘴角的果肉,微皱着眉毛,指着陈炳天叫到:“要你管!穿着黄色刺绣长衫,倒在树上,跟个金丝猴是似的。”
“那你呢?连柿子都不会吃,小嘴吧唧吧唧的,跟个小麻雀似的!”陈炳天随手摘下一个熟透的柿子,一口吃下肚,翻着白眼儿,吐出两个果仁。
祝可儿雪足一跺,恰着要把手里的柿子甩在缸里,愤愤道:“不吃了!”
祝可儿给陈炳天一个白眼儿,便捋捋裙子靠着柿子树坐下,抱着腿,整张脸埋在环抱的膝盖上。
不一会儿,树下传来几声哽咽,只听祝可儿娇滴滴哭喊道:“我想爸爸了!”
但闻哭声,一个女孩子,陈炳天抱着树爬下来,蹲坐在祝可儿身旁,沉默片刻,哇的一声也哭出声来。
身旁一男的比自己哭的还猛烈,祝可儿抬起头,紧咬着樱红小嘴,泪眼汪汪道:“你个男的,好意思比我哭的声儿还大!”
陈炳天只是埋着头,内心很是焦灼,好歹祝可儿和爸爸呆的时间久了,只是想爸爸,而他却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影州,似乎高手云集,自个儿却手无缚鸡之力,遂猛烈抬头哭道:“我好难啊!”
背陈炳天这么一哭喊,把祝可儿绕糊涂了,小声嘟囔道:“你难什么?是男人不?”
“我看好你了,懦夫!原来也只是个爱哭鬼,还说给我下湖捞雪晶鞋呢,我看我也不指望了,拉勾了一点也不算数,遭雷劈!”祝可儿说罢,哇的一声埋头又哭了起来。
“真狠,我又没说不捞鞋,不得等君不见吗?印象里应该是个高手。”陈炳天扶着脑袋,食指跟敲木鱼似的点着脑袋。
屋檐外一爽朗笑声,墙外传音道:“三少爷,忘了不当紧,你这仅有一天的记忆,我们一天一照面儿也都习惯了!”
一袭白衣书生翻墙站在屋檐龙头,一条青色长巾扎住了飘然的黑色长发,男子蛾眉皓齿,一双桃花眼,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丝竹扇,爽朗笑道:“我就是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君不见呀!”
陈炳天抬起眸子,像是见着救星一般,心里喃喃道:“对,我印象里一直有那么一个人。”
“你记得我?”君不见疑惑道。
“你不就是君不见吗?”
“你是陈炳天,陈三少爷?”
“我不是你是啊!”陈炳天眯眼笑道。
“不,我们已经好些天没见面了,你竟然还记得我!”
“太诧异了?”
“对,以往你只有一天的记忆,影帝说的,与你从小到大,也对此没有任何疑惑,只是今天!”君不见欢喜的跳下屋檐,身上幻为一道影,徘徊在陈炳天眼前,来回盯着陈炳天,点头道:“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你一直能记得我,这感觉真好。”
陈炳天眯着眼睛,只是微笑着,心下想着,这君不见还真有些啰嗦,细品他的话,难道陈炳天陈三少爷原来是个只有一天记忆的大白痴?!
忽而,陈炳天只觉耳边一股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