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之人本就没什么行李可以收拾，不过就是几件破衣裳，不过一会也就都打点完毕了，女子怀中的人也已经渐渐的由哭转为抽泣了，不思、不量准备带着人离开，至于这个刚刚失去至亲的女孩子……
“我能不走吗？我想跟着小姐，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她怯懦的说着，双眼通红，大气不敢出，愣愣的看着不思、不量
王爷摆摆手，不思、不量行了礼带着一众人离开
再多耽误一会，恐怕天就要亮了，前尘询问女子是否会骑马，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牵马交到女子手中，另一个女孩子不会骑马只得由旧时带着
一行人不快不慢的走在林间，女子突然用脚夹了夹马腹，快走几步与前面的白马比肩
“谢谢你！”
“恩。”白马上的人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道谢
“我叫祈画。”女子歪着头冲着另外的两个人笑
前尘心头一紧，看来是真的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啊……
“承衍。”虽然答话时并没有任何表情，但语气中却是温和了许多
前尘心头更紧了一些，王爷居然回答了……
“我叫前尘，后面那个叫旧时，送人走的那两个叫不思、不量。”前尘紧跟着主子介绍了自己
“啊？！前尘旧时，不思不量……好，好名字，你们是兄弟吗？”
“不是……也算是吧！胜似兄弟。”不可置否，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从小就在王爷身边一起长大的兄弟，说是亲兄弟，更胜之吧！
“王……不是，家主，我这……”是旧时的声音，祈画转过身去看，原来是馅儿睡着了，这会正趴在旧时背上，紧张的旧时一动不动
“睡着了？那我来吧。”祈画说着用力勒住缰绳
“啊？！我……”旧时看了憋笑的前尘一眼，又看看只偏头的王爷，认命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祈画莫名其妙，就继续跟在王爷身边，“她叫馅儿，刚才死的那个是她亲哥，叫壳儿，她才……十六岁。”
“馅儿？壳儿？这是……”前尘之前根本没想过居然还有这种名字，听起来有些好笑
“是婆婆给起的，他俩自幼相依为命，偶尔讨些吃食，都是哥哥吃边角，好的地方都留给妹妹，所以后来就这么一直叫着了。”说起这个话题，难免又联想到刚刚的事情，祈画低头似是思索了一阵，然后才说道，“我是六年前跟着娘亲才到大院的，那会婆婆和馅儿他们已经都在了，只不过那阵子经常四处乱跑，因为晚上经常会有人进到大院里，把我们赶走然后翻翻转转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但是基本上每个房间我们都找过了，除了一些废旧家具别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你们也知道，流浪的人虽然说是四处为家，但是那种日子毕竟太难熬，馅儿那会太小，婆婆又有眼疾，说到底四处奔逃只能是死路一条，后来是我想的主意，我就趁人不注意就住在大院的菜窖里，一住就是六年。”
“那，那些人没在去过大院找麻烦吗？”前尘问道
“有啊，所以我们才开始装鬼的，一开始就是吓唬闯进来的人，后来偶尔也闹些动静吓唬吓唬附近经过的人，反正传出闹鬼的事情以后，我们还是清净了一阵子的。”
“可你们怎么生活？”
“一开始婆婆会带着我们讨些吃的，后来装鬼以后也不好频繁进进出出的，壳儿就每天趁着天刚亮的时候去菜市捡一些菜回来，反正大家相互照应，拼拼凑凑的就过来了。”祈画说的云淡风轻，但听得人无不皱眉，这样的日子，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
“对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座废宅？”祈画从一开始就心存疑问，到现在才是问出来
“这宅子以前是位西域藩王的别苑，后来因为勾结乱党企图谋反被镇压，延帝下令抄家赈灾，可据说抄家所得和上报统计的数量相差甚远，所以坊间一直流传着宅内还藏有大量珍宝之说，想必，这就是有人一直骚扰你们的原因吧！”这次说话的是一直沉默少言的王爷，前尘他们也只是知道这宅子并非寻常，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不是一直。”祈画突然说道，“起初，是经常有人来，但，好像是四年前，突然就变得安静了，我是说那些有组织的人就没再来过了，剩下就是偶尔有些试胆的人，但基本上连门都没进来就被吓跑了，倒是从半年前，他们又来过了。”
“又来过了？”王爷皱眉
“是的，来过……三次，第一次我不在家，第二次是我装鬼吓唬他们的，第三次，是壳儿，也是那次被打断的腿。”祈画跟着转弯，一幢大宅便映入眼帘
“那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你们是在装鬼了？”王爷下马，由前尘牵着领进后院
祈画跟着下了马，但一直站在原地不敢动，毕竟这种宅院，她一个流浪之人怎么能进，但王爷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自顾自的往前走，越走越远，祈画只能用喊得回答，“是啊，毕竟鬼是不会受伤的。”
王爷闻声站住，转身看着祈画，“怎么不进来？”
“我，很脏……”祈画低着头，犹豫半天才忍住羞愧说出来
王爷一怔，眉头紧皱，几步走回来站在祈画面前，沉声说道，“何为脏？不偷不抢为什么会脏?”
换做祈画愣住，她之前从未听人这么说过，她都快要把自己当做是半人半鬼的怪物时，居然有人，跟她说了这番话……
前尘已经栓好了马匹，还有背着馅儿的旧时一起回来了，看到王爷他俩全都愣在门前，再看祈画的状态，已然猜出个大概
“进去吧，折腾了一晚上，总得休息会，再说，馅儿还睡着呢。”前尘总是能不露声色的让人无法拒绝
祈画只能点头，跟在旧时身后，一手扶着馅儿，一边试探性的往里走，这宅子真的很大，比那个什么藩王的别苑要大的太多，一直弯弯绕绕的好一会才看到房间
王爷走在最前面，在经过两间挨着的房间时微微侧头，前尘便了然，“祈画姑娘，你就住在这间吧，馅儿就在你隔壁。”旧时倒是背着人已经进了房间
“我们其实一间就行……”祈画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还要“祸害”人家两间屋子
“我又不是没有房间，安心住着。”王爷这话一说出来，祈画就已经没了话了
前尘笑道，“你就安安生生的住下吧，你也说了，对方已经都知道你们是在装鬼了，况且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你们回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祈画道了声谢谢，也不知道已经走远了的王爷有没有听到
馅儿还睡得沉，祈画给馅儿盖了被子，自己靠在床边，想着小树，想着婆婆，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哪？突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祈画，连忙提裙开门，是前尘
“祈画姑娘，浴室在院子后面，你沿着走廊能一直走过去，一个独立的小屋子，水已经都烧好了，我们都是男人，不方便给你们送到屋里，你们就自己过去吧，这是一些旧衣服，是之前侍女留下的，别嫌弃。”说着，前尘迈步进来，将两身布衣放在茶桌上边退出来，“现在这边就只有我们几个人，你不用拘束，因为过来的突然，也没有带佣人，所有事情还需自己料理，有需要的话，你尽管找我们几个。”
祈画一时语塞，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太客气了，说的我不好意思，这些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天太晚了，祈画姑娘早些休息吧。”前尘笑道，并没有在感谢的话题上过多停留
祈画回屋又看了看睡得香甜的馅儿，本来是想好好洗个澡的，但又怕馅儿一觉醒来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会害怕，还是守着她眯了一会
前尘从祈画这离开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敲开了王爷的房门
“王爷，还没休息？”
‘“知道你会过来。”王爷也没抬头，修长的手指翻起一个茶盅，倒了杯茶推到茶桌另一边，“对了，这段时间就称家主就好，不论人前人后，别露了马脚。”
“是，我会叮嘱旧时他们的。”前尘挨着王爷坐下，呷了口茶，接着说道，“今日之事，您怎么看？”
“四年前到半年前，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前尘不知，只是，怎会有人知道我们在那个时间会出现在那里？”
“买凶杀人也不看看对手是谁，要不然是不知道我们是谁，要不然旧时背后的雇主比我们……还厉害。”王爷捏了捏杯子，还是放下，站起身走到里室落了帘帐
前尘也跟着放下茶杯，行了礼退出去关好了门
这一夜好眠，别人睡得如何不知道，反正祈画是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平时这个时间壳儿已经出门找吃的了，祈画都会醒来准备接应，今天也不例外，虽然睡得好，到底也是没能抵得过生物钟，现在也不过是天刚亮罢了，抬头看了看馅儿，也已经是睡醒了正看着自己
“乖，我们现在在昨夜那个家主的宅子里，看起来他们不是坏人，我先去浴室，你在躺一会，等会我打水回来给你洗澡。”祈画摸摸馅儿的额头，安慰一般的笑了笑，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才拿了换洗衣物去了浴室
水蒸气的氤氲中，祈画愣神了，对于昨夜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的经历，她有些恍惚了，说不上是烦恼还是别的什么，只是不解，不明白，不知道。
在水里泡了好一阵，连骨头都要泡软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把自己穿戴好，又接了一大盆水，拿上皂荚还有软布，重新回了房间，一边给馅儿擦洗身子，一边跟她说关于她哥的事，祈画并没有多劝什么，生老病死随他们来说，其实更像是一种解脱
“小姐，我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馅儿软软的说道，“以后，我想一直跟着你行吗？”
祈画拧干了软布给馅儿擦脸，“好，我到哪就把你带到哪，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饿死。”
馅儿眼眶又变红了，眼瞅着就要掉金豆子了，祈画拉过馅儿的手，“咱们都好好的，但是现在，咱们在人家的宅子里，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跟我去收拾一下。”
馅儿点头，穿好衣服，两个人收拾好了房间才出的门，这宅子太大了，祈画有事半夜来的，现在根本分不清应该怎么走，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瞎绕，倒是直接撞上了买菜回来的旧时
“你们起的还挺早。”旧时一手拎着竹筐，一手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
“早，这是？”祈画看了眼竹筐，除了一些青菜鸡蛋以外，还有一大条五花肉，最底下还露着一袋面粉，看样子，是要在这里常住一段时间了，当然，祈画并没把自己和馅儿算进去，只是看着旧时拎的菜，没忍住笑出来
“你平时不做饭的吧？”祈画说的直白，倒把旧时给弄了个大红脸
“我哪会这些，本来我们几个里也就是不量会做些菜，现在他不在，前尘跟着家主练剑去了，我就看到啥买啥呗！”
“猜出来了，交给我吧，带我去厨房。”祈画收起笑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吧？”
“能有人做饭最好！”旧时挠挠头，带着祈画她们去了厨房，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很久没人打理了，灶台案板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祈画叫馅儿去打水收拾厨房，自己则卷起袖子打点旧时买回来的菜，果然是不做饭的人，东西没少买，旧时哪都不挨哪，芹菜、茄子、青椒、红辣椒到没少买，就是哪个和哪个都配不到一起，祈画都不好意思再笑了
先是活了面醒着，土豆和茄子切丁蒸熟了放上香菜末加上辣椒和盐巴腌着做小菜，淘米洗干净加谁煮上粥，这时候面醒好了卷好用筷子压出形状上锅蒸，蒸锅上面是卷子下面煮上鸡蛋，青椒洗干净切块和五花肉一起炒，又摘了芹菜叶子切醉了炒了个鸡蛋，反正忙乎了一早算是一起出了锅，旧时就在一边看着也帮不上忙，自己又不好意思走，万一需要打个水什么的，自己还是能干的，祈画看着旧时杵在那难受，就招呼他收拾桌子端饭上去，旧时还是不放心，把哪哪间屋子怎么走啊是干嘛的都给祈画念了一遍，才端着卷子离开的
“馅儿，你去捡鸡蛋，我端着菜，咱俩一起过去。”祈画自认为记忆力不错，按照旧时说的路线，轻松的就看到了前厅，说来也巧，等到祈画她们走上了长廊，也遇上了赶回来的不思、不量
“你是谁？”不思警觉的看着眼前的人，没见过，新来的侍女？
“我，我是祈画啊。”
“谁？”不思重复了一遍刚刚听到的名字，确定自己是真的第一次听到
“我，恩……鬼，昨天你们要抓的鬼！”祈画心说这样你该想起来了吧，还是头一回用鬼来介绍自己
“啊！是你啊！认不出来了，这是？”
“这是馅儿，昨天也在大院里，那个死的人，是他哥哥。”祈画把馅儿拉到身边，虽然不想再提壳儿的死，但他们真的没有别的身份好介绍了
“哦，你节哀啊！”不思是真的没认出来，不然也不会再提这事的
不量从不思身后走过来，看了看端着碗的馅儿，“你哥，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下葬了，依山傍水，风水不错。”
馅儿眼圈通红，但还是忍着没哭，冲着不思、不量深深的鞠了一躬
“哟呵，你俩是闻着味回来的，正好，我去叫家主，你俩洗洗赶紧过来！”旧时拍了拍不思的肩膀，绕开两人去了前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