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破火车头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拉着500团的士兵们往前线赶去。终于可以不用走路了,叶崇山靠着车厢眯起了眼。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的500团并不知道,前线已经打起来了。在如何保卫徐州的问题上,最高统帅部吵成了一团,一种认为应该以较多的兵力用于第一线,凭借工事进行持久防御。另一种意见是刘斐厅长主张的。他认为我军装备差,战斗力弱,若和装备优良、训练有素的日军作阵地战,必然失败。日军刚刚取得了淞沪会战的胜利并占领了南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嚣张气焰再次腾起,对于徐州已经是志在必得,公然宣称只要一个步炮混合战术单位就可以攻必克,守必固!中国士兵装备差,战斗力弱,在淞沪会战期间,日军一个大队(相当于一个营的编制)敢于进攻中国一个师,如果得到炮兵和空军的支援,打败中国一个师几乎毫无悬念。此时的日军根本没有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根本没有把徐州会战放在议程上,也没有制订具体的作战计划,只是在基层部队长的强烈要求下,默许华北第2军第10师团和第5师团向徐州方向活动,择机捕捉中国主力部队。
中国最高统帅部见日军冒险突进,决定以优势兵力进行机动灵活的运动战,分割包围人数处于劣势的日军,将突进的日军各个击破,如果日军实施谨慎的大兵团运动,则进行机动防御,择机捕捉日军弱点以运动战击破,万一津浦线被日军占领,那么中国军队则从津浦线两侧夹击日军,以掩护平汉路侧翼安全。2月17日,日军第2军参谋长以军司令官的名义下达命令:一、第10师团击退汶上、济宁附近之敌至大运河以西。二、第5师团以一个支队配合向沂州(临沂)方向前进的第10师团。2月20日,日军板垣第5师团主力攻陷山东的莒县和日照县。徐州会战正式打响!临沂城危急。张自忠将军的第59军连夜驰往临沂增援守军庞炳勋的第40军。防守临沂的为第2军团第40军,庞炳勋为军团长兼军长。第40军系地方杂牌部队,乙种编制,下辖一个师和一个特务营,师长马法五。师属两个步兵旅和一个补充团,还有炮、工、辎、通讯各营及骑兵一个连、手枪一个连,全军共约一万三千余人。
武器装备计有步枪约八千支、手枪九百支、轻重迫击炮约六十门、重机枪约六十挺、轻机枪约六百挺、掷弹筒约两百个、山炮仅四门、战马约三百匹。庞炳勋年逾花甲,人极为圆滑,为典型的“不倒翁”,在抗日前的军阀混战时期,善于避重就轻,虽实力弱小,但庞炳勋与士兵同甘共苦,所率部队皆为自己的子弟兵,将士们在战火中被冲散,被俘虏或被友军收编,一有机会他们就潜反归队,因此庞炳勋部虽历来被中央军歧视,实力弱小却一直能维持。
庞炳勋部原镇守海州,二月上旬临沂告急才驰往临沂守备,中央军早已蓄意遣散第40军,以停发军饷相威胁,然而临沂吃紧,李宗仁调不动中央军,桂系子弟兵尚在千里之外,只能给庞炳勋部补充了少量的军粮枪械,将这支几被遣散的杂牌部队推上了前线,对抗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有极大优势的号称“大日本皇军中最优秀的板垣师团”!此时的中国军队大多数都是给养不足,装备陈旧,从遥远的四川、云南、贵州、西北走来的士兵们大多数还穿着薄薄的夏装,只有少数部队能像500团一样幸运地分到了薄棉衣,而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五发弹仓,只能单发射击的老套筒、汉阳造是士兵的主力武器,轻机枪别说能掩护班一级,有些军队甚至一个连都装备不到两挺轻机枪!装备最精良的是汤恩伯的中央军团,然而汤恩伯军团却是预备队游走于战场之外!在一线与日军飞机、坦克、大炮拼杀的都是中央军不屑一顾的杂牌军。这些衣不遮身、食不果腹的中国士兵们,面对的是日军精锐的第5师团和第10师团,配有大量的重炮、坦克、装甲车、汽车以及骑兵、工兵部队,还有优势的空军掩护,乐观的第5和第10师团甚至在内部开始打赌,看谁先走进徐州,在他们看来,太阳旗所到之处,中国军队就会望风而靡。
破旧的火车头将500团拉到了一个无名车站,车头要这里加水,加煤。士兵们也跳下车厢走动走动。天空中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叶崇山好奇地抬头搜寻着响声的方向,不多时,视野里出现三个排成品字形的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哎哟,这个是什么东西啊?”一个麻包佬用手遮着阳光也在看。正在和黄汉生看地图的林广禄也听到了嗡嗡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三架飞机,林广禄看看飞得还挺高,也没有在意。三架日本飞机也看到了车站中散落的500团士兵,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那个是什么啊?”“不晓得……好像是鸟吧……”“鸟怎么会这样喊?”“哎哟,飞得好快哦……”三架飞机又飞了回来,这次飞得很低,林广禄听到声音不对,抬头一看,领头的一架飞机正在俯冲。“散开!散开!飞机轰炸!”黄汉生一时慌了神,他知道飞机的厉害。不过这些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泥腿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飞机,依然站在地面上指指点点:“哎哟……好大的鸟啊,你看那翅膀那么长!”“看不到鸟嘴呢,没有嘴它吃什么?”“就是就是,也看不到脚。”长机呼的一下从500团头顶上炫耀般的飞过。
“上面有人的,我看到人了!”“怎么会有人啊!”“屌丫咪!散开!散开!把枪拿好!机枪连,把机枪扛走!散开!到空地去!”林广禄急了,拎着马鞭冲进人群中把人打散。叶崇山和刘光宗把马克沁从车厢里拖出来,扛着跑了几十米,飞机已经飞远了,他们又停下脚步,看着那几架飞机转了一个圈,又俯冲下来。“屌丫咪哦,它还晓得屙蛋嘞……”叶崇山看到飞机翅膀下掉下两个黑糊糊的东西感慨,“那么高屙下来那蛋还不碎了啊……”叶崇山一点都没有猜错,那两颗“蛋”掉下来就碎了,刚才几个试图拼命铲煤发动火车头的工人一看飞机“下蛋”,跳下火车头拼命跑,两颗炸弹很精准地掉到了火车头上,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碎”了,火焰和弹片把附近1营几个好奇站着看热闹的士兵湮没,叶崇山看到几个1营的兵像狂风中的叶片一样飞了好几米高,重重地摔到地上,耳膜也被那声巨响震得快要破裂了。这一声巨响把大多数500团的泥腿子们震懵了,他们没想到区区两颗“鸟蛋”竟然就把那看起来非常结实的火车头给掀翻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