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广禄和黄汉生带着米崽、吕秀才和两个卫兵去师部开会,路上还在讨论怎么从陈祥玺中要兵的问题,岂料到了师部才知道,原来是给他们颁发勋章。特殊时期,场面也没讲什么排场,陈祥玺将勋章戴到了两人的胸口,说了几句“继续为党国尽力”之类的话,就准备午饭了,一直没有提500团的其他事务。午饭的时候,陈祥玺随口说了一句:“广禄啊,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尽量提。”忍了很久的林广禄一听,脱口而出:“我要兵!”林广禄一句话,让在座的参谋等人如坐针毡,陈祥玺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竟然换回这么一句让自己很为难的要求,半晌才开口道:“广禄,我想给你兵,可是……”“屌丫咪,430团打散了,你把番号取消,现在500团拼没了,你还想取消?”林广禄有些愤怒了,一把把勋章摘了下来拍在了桌子上,“这个卵屎东西顶鬼用!我不稀罕,我要兵!不要这个。
”“广禄,实话跟你讲,我也想要兵,讲起来,我好歹也是个师长,可是你看我手下,三个团,都未满编,499团现在三千人不满,511团不到两千,500团……算了,不讲这个,广禄,要是在广西,你要兵,我给你征,可是这里是徐州,你喊我去哪里给你要兵?”陈祥玺面有难色。“我不管那么多,500团在前线拼得七七八八,499和511团在后面看热闹,你不给我兵,讲不过去,不给我兵,500团的弟兄们也心寒,到时候你们自己去打日本鬼,老子带人回广西!”“你……你怎么这样子的!”陈祥玺一看林广禄牛脾气上来了又无可奈何,转头想从黄汉生身上打开突破口,“汉生,你是读书人,晓得事理,33师是乙类编制,讲明了就是杂牌中的杂牌,中央早已蓄谋遣散,此时我去哪里给500团找兵啊。”“师座,这个我都知道,但是请师座明示,上头到底要500团怎么样?”一直未开口的黄汉生说道。“呃……这个……”陈祥玺看了林广禄一眼说道,“500团番号取消,其余人编入33师其他两个团,499和511团维持现状,不再扩编。
”“屌丫咪!又取消?!”林广禄一下站了起来,“陈祥玺,你个王八蛋!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拼回个番号取消,你在后面坐住什么都不管?”“广禄!你以为我不想管?你以为我想让我的部队越打越少?你喊我怎么管?你喊我去哪里给你找兵?”陈祥玺也生气了站了起来,“川军122师打得一个人都没有了,王铭章都死了,现在一个兵也补不上,邓锡侯官比我大吧?他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是个师长我就通天了!”“不管怎么讲,我们拼死拼活,不能拼来这么一个结果!”林广禄毫不示弱又顶了一句。黄汉生和几个参谋赶紧劝架,林广禄气哼哼地坐下来:“陈祥玺,老子跟你讲,你今天就是要枪毙我,老子也不同意取消500团的番号。”“你以为我想取消?这两个勋章我还是求爷爷告奶奶给你们搞到的,就想以后有一点资本跟上面讨价还价,现在搞得老子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陈祥玺一听林广禄开口,气又不打一处来,又站起来粗脖子红脸地吼了一句,旁边的参谋赶紧拉住他,生怕再多吵两句,他就把林广禄给毙了。“师座,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不要取消500团的番号,兵荒马乱之际,上头也不会彻查,到日后时机成熟,再扩军不迟。”黄汉生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要是被查出来,那是要杀头的!你有几个脑袋?”陈祥玺说道。“师座,中国地方军阀割据多年,各地武装不计其数,中央要想削弱,并非一日之功可成,况且如今日寇荼毒,中央也要靠地方武装抗日,这事情闹大了,还会有谁听中央的?”黄汉生分析说。“唔,有道理,但是……”“师座,若33师再立一功,上头也就不好追究了。”黄汉生看陈祥玺动摇了,趁热打铁,“500团表面番号取消,并入33师其余两个团,实际平行于其余两个团,待时机一到就补充人手。”“这……广禄,你看这样得不得?你还是当团长,我想办法给你补点人,凑够个营给你。”“得!怎么不得!你讲得就得。”林广禄还在生闷气,可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先能保住番号,其他的事情都以后再说了。“广禄,我这个师长也不好做,以后你就晓得了,500团缴获的军资我不要你的,上头给了几门迫击炮和十几挺机枪,我也给你,还有收编的一些打散的地方部队,我也拨过去给你,现在只能先这样子了。
”陈祥玺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你满意没有?还有什么要求?”“既然500团番号还在,我要有自己的团旗。”林广禄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陈祥玺无可奈何。“33师三个团,打得最惨,死人最多的是500团,我要个战旗有几过分?不这样搞,下面的人怎么晓得500团番号没有取消?”“不过分,不过分,你们搞吧。”陈祥玺无可奈何地挥挥手,“搞好了,三天之内把兵带到上遥湾集合,等候命令。”“我要先把人带回去,你给我补多少人?”“没多少人,百来个吧。还有上头发下来的一些大洋,你也带回去吧。”陈祥玺已经无语了,碰到这么个土匪头子根本没有道理讲,索性把好处都给他了。“屌丫咪就百把个也喊做给我补兵?”“就这么多了,从499和511团给你调人,你问问两位团长同意不同意,他们同意我没有意见。”“屌丫咪,要人没人,要枪不给枪,要粮没有粮,抗日抗个卵屎!”林广禄骂了一句。“广禄,你知足吧,我的499团,现在连枪都不够,粮食也快见底了,一直也没得补啊。
”499团的陈团长安慰说。“是啊,511团到现在人员都未满编,我们去哪里讲道理?”511团的钟团长也唏嘘不已,“拿大刀和日本人的大炮坦克拼,人又不给够,怎么拼?”“唉,都不要讲了,既然做军人,条件如此,也只能战死沙场,不讲什么为国尽忠,对得起广西子弟兵这个名字就可以了,喝了吧。”陈祥玺赶紧打住话头,举起酒杯。林广禄带着几十个人回到了陈庄,告诉大家番号没有取消,但是必须要跟随33师一起行动,士兵们一片哗然:“这跟番号取消有什么区别?”“不打了!不打了!屌丫咪我们在前面打日本鬼,中央军在后面看,我们回广西,给他们自己打!”“对!还要走我们那么多东西,他们武器好,给他们去打。”“回广西!回广西!”士兵们群情激奋,黄汉生叫破了嗓子也没有止住,用求援的目光看着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林广禄。“莫要吵!”林广禄吼了一句,士兵们静了下来。
“你们见哪个打群架敢落单的?”林广禄拍了一下桌子骂道,“500团能打,给你一万人,人家日本鬼有几十万,有炮!有飞机!有坦克,我们怎么打?只有跟着大部队,人越多就越好打!回广西,我也想回,不讲军令要枪毙逃兵,跑回了广西我们干什么?日本鬼一路打下去,广西还能留几久?”士兵们听了还是有些不服:“团长,不是讲我们怕死,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哪个可怜了?”“没人可怜!我们要哪个可怜?”林广禄吼了一句,“打仗就是用人命堆!你们自己看看川军!一个集团军打光了,他们喊回四川了没有?哪个有名的部队不是用一条条人命堆出来的!广西兵回广西,四川兵回四川,湖南兵回湖南,哪个打日本鬼?中央军不打,我们杂牌军打!屌丫咪以后回广西,人家会讲:‘这个就是当年在前线跟日本鬼拼命的部队,没有给我们广西子弟丢脸’,你们抬头看一眼天,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现在哪个想回广西,可以!”林广禄一脚把装着大洋的筐子踢翻,大洋滚落出来,白花花的直晃人眼:“每个人分一个大洋,拿了大洋,滚!500团不要这样怕死的兵!”士兵们安静了下来,却没有人上前去捡大洋。过了一会,王家甘说道:“团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王家甘跟过的部队都被打散了,从死人堆爬回来几次,打仗我从来就没有后退过,命我都不要了,要大洋干什么?弟兄们来打仗不是为了钱,就是想人家给个肯定,总是这样,心都凉完了啊。”“人家不给肯定,我们自己给!500团摸着良心讲话,我们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列祖列宗。500团哪怕是打得就剩一个人,还是500团!还是独立的番号,我们要有自己的团旗,自己的战歌!黄汉生!”一旁的黄汉生冷不防听到林广禄叫自己,立正叫道:“到!”“你跟吕秀才两个有文化,团旗和战歌你们来搞,团旗和战歌就是500团的种,只要旗还在,还有一个人懂得唱我们的歌,500团就还是500团!”500团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500团了,全团加上林广禄带回来的几十人,一共四百九十八人,加上林广禄和黄汉生的两匹军马,正好五百人!4月11日,林广禄带着500团活着的士兵前往上遥湾集结待命,500团撑着刚刚做好的战旗,唱着黄汉生作词作曲的战歌,开往上遥湾。冲锋!冲锋!我们是英勇的桂系子弟兵!冲锋!冲锋!我们是英勇的500团士兵!一无所有,抛家背井,因为这片大地已无安宁!冲锋!冲锋!我们是英勇的桂系子弟兵!冲锋!冲锋!我们是英勇的500团士兵!赶走豺狼,保卫人民!这是先辈留给我的土地!瞄准敌人,扣动扳机!一枪消灭一个敌人。子弹打完,我还有刺刀!刺刀拼断,我还有双手!死战不退!宁死不屈!冲锋!冲锋!我们是英勇的桂系子弟兵!冲锋!冲锋!我们是英勇的500团士兵!500团唱着战歌走进上遥湾的时候,陈祥玺站在指挥部前摇了摇头:“唉!林广禄的确懂得带兵,要是给他多几个兵……”“师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个参谋说道。“我怕他恨我啊,其实我也难啊。”500团进驻上遥湾,立刻开始了紧张的训练,刘光宗照例生起炉火打大刀,林广禄重新编制,五百人仅能编成三个步兵连和一个机枪连,叶崇山照例是机枪连里的一个班长,赵友光等枪法好的十几人,单独编成神枪队,仅有的几门迫击炮也仍然由那些会开炮的川军负责。徐州会战还没有完结,在遥远的地方,中国军队还不断向徐州方向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