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黎果然把手机和证件还了我,附带一张学生证。
“到了学校低调些,不要招惹是非。”
他的交待,我点头敷衍。
或许是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久到该有的激动都被磨灭了。也或许是被关了太久,猛一下面对众多打量目光时,我居然感到有点儿紧张,差点儿同手同脚。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才敢站上讲台做自我介绍。
我连自已都暖不了,哪里做得了小太阳?所以,没再用那个被井黎嘲讽毫无新意的自我介绍。
打量的目光一道道扫来,我昂首挺胸坐到了后排。放下书包时,悄悄在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邻桌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当她冲我友好一笑时,我握笔的手微微一缩。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笑容甜美的姑娘这么冲我笑。可最后,心中有恨,分道扬镳。
或许是我回的笑意有些僵硬,姑娘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老师开始讲课,缓解了这份尴尬。
我本还担心跟不上节奏,所幸井黎是个好老师,让我不至于像两年前一样茫然无知。
约摸半节课时间过去,老师发了试卷让我们自行小测。老师前脚走出教室,扫视的目光接踵而至。
“哎,我说。”前桌半转身,手肘放我桌上问道,“你怎么这会儿转校?”
“搬家。”
简明扼要一个回答换来前桌点头。
就算一开始大家都好奇打量我,可那股好奇劲儿过了,也就各自埋头刷题。毕竟高考在即,认也不愿意花时间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如此也好,反正我也不是来交朋友的。
一天的时间就在上课、刷题中度过。晚自习时,收到井黎短信,说是呆会儿来接我。
他不让我住宿舍。
虽说离开了大院儿,可我觉得依旧在他的监控中。何止是他,怕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这其中,或许也有俞谦。
随着低声交流的人群走出学校,迅速找到井黎停在路边的车。
“备战高考的感觉怎么样?”
系安全带时,井黎问道。
“还好。”我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自个儿呆了两年,比以前更能沉下心来学习。”
“你这是又在埋怨我了?”
车子驶向大道,井黎的声音有些沉闷。
天地良心,我刚刚真的是实话实说,没半点埋怨的意思。
一时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回他,干脆转了话题,“去喝杯饮料吧。”
外头实在是热闹,热闹到我也想下去走走。
井黎似有些犹豫,我笑道:“你不可能永远把我关在无菌房,该来的总会来,避是避不开的。”
车子突然停下,却是红灯。
心中跟着数秒时,左手被握住。
他太霸道,也太固执。当他执拗的要做一件事时,我再如何反对也是枉然。我能做的,唯有漠视。
就像此时,我没打开他,也没给他回应。我跟着红灯继续默数,他亦沉默不语。
绿灯亮起,他才收回手。
......
美食街,人来人往。美食经风传递着香味,引诱人挣扎而来,喝一杯饮料,挑选美食解口腹之欲。
“住在这里,减肥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减肥了。”
俩姑娘掩面伤感,还不忘往嘴里塞章鱼小丸子。
“妈妈,我想吃烤肠。”
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看着烤箱里翻转的烤肠,一面流口水,一面拉着年轻妈妈的手撒娇:“还要番茄酱。”
年轻妈妈宠溺的笑了笑,买了根烤肠,叮嘱卖家抹些番茄酱。瞧孩子吃的开心,又要了一杯鲜榨果汁,一脸宠溺的擦去孩子嘴边沾上的酱汁。
多温馨的画面啊。
叹了口气,我折到对面店铺要了一杯果汁。
我没钱,自然是井黎买单,当我咬着吸管漫无目的游荡时,他追上我,把烤肠递了过来,“加了番茄酱。”
我心里一热,却言不由衷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吃。”
“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吃?”他咬了一口,又递过来,“而且你也未成年啊,四舍五入也差不多是小孩儿。”
没好气瞪他一眼,抬步就走,心里头那点热意褪得无影无踪。
“阳阳又生气了。”
井黎跟在身边自说自话,在我侧眼瞪去时,笑眯眯道:“阳阳又不理我了。”
我真想叫叶佩文他们来瞧瞧,这个人当真是面瘫吗?
想踹他一脚,可拥挤的人群让我打消了念头。懒得理他,却被他揽了肩膀,郑重其事道:“人太多,当心走丢了。”
还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儿了!
“算了,人太多了。”突然没了逛的兴趣,我有气无力道:“回家吧。”
井黎显然对我的决定很是赞同,话落就带着我绕了出去。
再次走进那个房间时,有些恍惚。
两年前,被井黎从这里带去了大院儿,两年后又被他从大院儿带回了这里。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好似那两年的困境只是一场梦。
摇头苦笑,若当真是梦就好了。
拍了拍脸,拍散烦躁,麻利洗漱。擦着头发回屋,就见井黎坐在书桌前检查卷子。
那是我一天的成果。
“怎么样?”懒洋洋走过去,我问他,“没丢井老师的脸吧?”
“还不错。”井老师点头,“正常发挥,冲前十没什么问题。”
“井老师还真是信誓旦旦啊。”
连我自已都没信心,他倒是大言不惭。
“也不看看谁教的。”井老师继续大言不惭。
我摇头道:“人怎么能没脸没皮到这地步呢?”
井老师当真变成了老师,黑着一张脸走了。
夜深人静,手机在枕边狂震,迷迷糊糊睁眼,看清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时,突然清醒。
屏幕就这么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我却突然懦弱,不晓得接通之后该如何开口。
本以为,我不接,他会放弃。可手机锲而不舍的断了又响断了又响,我终于还是划了接听。
电话接通,我没说话,对方也没说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耳边才幽幽一声叹息。
“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
他的声音越发温和动人。
我倒是想忘啊,遗憾的是,关于他的一切,我都刻在心里,一丝未忘。
“我在楼道。”
轻浅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以为我会冷漠以对,可当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客厅。
回头看了一眼井黎那紧闭的房门,我对自已说道:我只是去要个答案。
推开楼梯门时,就见那人立于拐角处。
他高了,面容也更加温和俊朗。两年时候,他身上那谦谦君子的儒雅气息越来越浓,越发迷人。
昏暗的灯光下,他含笑看来,“我以为,你不会见我。”
单是声音就让人着迷,更别提这如沐春风的温润模样。
叹了口气,心道;我也以为,我不会见你。
我想说一句‘好久不见’,可话到嘴边突然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回他。
我是该保持两年前离开时的愤怒?还是久别重逢的欣喜?亦或,知晓他计划之后的虚与委蛇?
或许,我该冷漠相对?
垂眸抿了抿唇,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强势冷漠时,他却往前一步,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两年了,你还记得我的号码。”
抬眼,对上他含笑的眸;那眸子里似撒满了阳光,细细碎碎,暖烘烘的,看得人心里头发软。
我觉得自已快溺死在那细碎的阳光里了。
就在我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时,‘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当手腕被握住时,冷不丁想起两年前与井黎的谈话。
井黎说,他从不给别人机会,所以身边没有狂蜂浪蝶。
再看看眼前这个让人头脑发晕的人,不得不感叹,只要他愿意,谁人不沦陷?
“大半夜来扰人清梦,俞二少真是好兴致。”
井黎清冷的声音将那细碎的阳光打散。与此同时,我被他拉到身后,他用自个儿高大的身躯将我和俞谦隔开。
悄悄伸了脑袋去瞧,却对上俞谦温和的眉眼,“我先走了。”
我下意识地点了头。
得了我回应,俞谦这才转眼看向井黎,话里头带着几分嘲讽,“本以为,井少是磊落之人;却终究,还是我高看了。”
“听起来,好似让俞二少失望了。”井黎的声音依旧清冷。
俞谦微挑了眉,嘴角弧度十分好看,“来日方长。”
朝我点了点头,俞谦优雅出了楼道,进了电梯。
“我应该是睡迷糊了。”被井黎扯进客厅时,我揉着眉心莫名有些心虚,“迷迷糊糊接了个电话让我开门,我想都没想就开了。”
手机被井黎抢过去时,我急步回卧室。可惜他反应更快,我刚进卧室他就抵开房门,让我面对错误。
“迷迷糊糊接电话能接五分钟?”
原来那一个世纪的沉默,只有五分钟。
“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他俞谦就那么好?好到让你栽了跟头还不放弃?”
比你这臭脾气好!
我坐床边不说话,井黎站我面前冷声命令,“离俞谦远些!他虽然不比俞秀麻烦,可他会给你制造更多的麻烦。”
无视他凉飕飕的目光,翻身上床,给他一个后脑勺。
“王子阳!”
当井黎用那极度低沉的声音喊我全名时,我把被子一拉,连后脑勺也不给他了。
直到他摔门而去,我这才掀了被子,大喘口气。
可这一口气没喘完就被我憋了回去。
床前的人面若寒霜,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浓烈的寒意。当他右腿屈膝压在床上,伸手来掀被子时,我猛地坐起怒吼:“还睡不睡了!?滚!”
当他收手站直时,我接着喊:“从今晚起,老子裸.睡!”
“......”
当他面色古怪关了房门时,我麻利下床,把门反锁。
还真是老虎不发威,把老子当病猫!
两年的隐忍乖巧,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