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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小冰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春姬会向她敞开心扉。

“我是雷蒙善水人。”歇息片刻后,春姬开始娓娓说起自己的过往。“王统一雷蒙前,善水只是一个小国。”

看到小冰君眼中的不解,她顿了顿,才解释,“王就是封九连城穆喀德,雷蒙高原上最伟大的英雄。”

“一定没有主子伟大。”小冰君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倒底还要不要听!”春姬白了她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明白眼前之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怎么还能保住这份孩童般的天真。

小冰君看了眼窗子,发现天色还早,便坐直身体,认真地点头,“要。”主子这会儿应该还没起吧。

看出她的心思,春姬不由暗叹口气,知道自己输的不只是在出生,还在于用心程度上。

“我十一年前入黑宇殿时,王还没统一整个雷蒙大地,但善水已经被他纳入了湛鱼版图。善水被灭国的时候,那些贪生怕死的贵族们自然是想尽办法讨王的欢心,而我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送给了王。”说到这,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说是善水人,不过是抬高自己而已。我本是原善水巴扎家的奴隶,在那里是不能算是人的。”

小冰君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春姬放在被子外的手,很凉。

春姬僵了下,却没缩回,只是微白了唇。那些回忆并不是好的,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和人说,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清晨跟一个应该算是自己情敌的人有了倾诉的欲望。是黎明前将醒未醒的心理防线太过薄弱,还是因为眼前女子的笑太暖?

“善水的贵族会挑选外形体质上佳的男女奴隶配种,然后再从繁育出来的奴隶种中选出美貌出众的男女幼童培养成****……我便是其中之一。”

说着这些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小冰君,却并没有看到预料中的轻鄙,本来冰凉的手渐渐回了暖。

“在我十四岁那年,王攻破善水王都,巴扎家的老爷为活命,将我送给了王。”怎么被选择,还有训练成****的经过她都没说,就算愿意提及往事,有的事也是无法再重温一遍的。但只从她在众多奴隶中被选中这一点来看,就知她定然是其中的姣姣者。

“那时我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库其儿。我再也不是主……他的人了,那春姬二字休要再提,以后你就叫我库其儿吧。”

“库其儿姐姐。”小冰君立即笑眯眯喊了一声,显然很高兴知道春姬的名字。

库其儿脸上浮起恍惚的神情,十多年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喊出,她竟有恍然若梦的感觉,还有些若有所失。

曙光从薄薄的窗纱透进屋内,隐隐约约泛着粉红的色泽,预示着这一日的好天气。

“他该起了,你去伺候他吧。”库其儿突然间觉得有些心灰意懒,原本还未说完的话也不想说了,将手从小冰君的手中抽了出来。

小冰君沉默片刻,却没坚持,只是道:“那姐姐你再小睡一会儿。”

看库其儿点头,于是起身扶她睡下,自己则走到外间梳洗过后才往天陌的房间走去。

“主子,原来春姐姐的名字是库其儿。”仔细地为天陌系上腰带,小冰君随口道。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天陌一向亲力亲为的更衣梳洗等事被小冰君接手了过去,自然得谁也没察觉到这个改变。

听到她的话,天陌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唔了声。

系好外袍,他撑着手杖坐到窗边的椅中。小冰君跟过去推开窗,让早晨清新的空气灌进屋子,然后取下自己发上的梳子,开始给他梳理长发。

门窗都是面南而设,可以看到青瓦上面被朝阳染红的天空,院中有几丛菊,颤微微地开着紫红色的花朵,在枯败的芭蕉旁边显得异常惹眼。

手下的发滑软厚密,表面冰凉如水,靠近颈背部的部分却带着薄薄的暖意,有他的体温。

鼻尖嗅到似有若无的麝香味,小冰君不由微低了头,想要闻得更仔细一些。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天陌开口询问。

发觉自己的失态,小冰君脸微红,嘴里却若无其事地道:“主子,你洗浴时并没用什么香料,衣服也没熏过,为何身上会有香味?”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问。她身上也会散发出香味,但那是自小服香丸生成的,她可不认为宇主子有必要用那个。

“香味?”天陌平静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疑惑,似乎对麝香的事全然不知。“什么香味?”

小冰君梳发的手顿住,有些诧异。

“主子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很像麝香,但又有些不同。”她筹措着用辞,慢吞吞地解释,想了想,不太肯定地求证:“主子,你不知道么?”难道他自己闻不到。

天陌摇了摇头,“没人和我说过。”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陈述,不带有丝毫感情色彩,小冰君却听得心口一揪,差点没伸手将眼前仿佛能撑起天地却孤凉无比的宽肩抱住。

“主子。”稳了稳心神,她才强行压制下那奇怪的冲动,却不由轻唤了一声。

“嗯?”天陌并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一句话会搅得身后人心绪难平,犹然淡漠如初。

“主子,我能凑近闻闻么?”小冰君头脑一热,冲口道。她一直不明白那香味究竟是从他发中散发出来的,还是由身体汗液蒸腾而来。

“唔。”天陌无可无不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一件在别人看来多么了不得的事。

小冰君懵了下,等反应过来,掬着他一缕发的手不由颤抖起来,激动得不能自已。自从开始给天陌梳发起,她就曾经无数次地幻想,用脸碰碰那黑亮顺滑的长发,此时梦想即将成真,反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那……那我闻了?”她忍不住再次确认,声音抖得厉害,但又担心他会反悔,说话的同时已迫不及待地俯下了头,将唇小心翼翼地凑上去。

轻如蝶翼的吻落在那让人垂涎的黑发上,小冰君呼吸微促,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寻找香味来源的初衷,抬起眼时看到那温玉般的俊美侧脸,想也没想,便傻傻地吻了上去。

脸上突如其来的温软触感让天陌微异地扭头,淡淡的甜香便迎面扑进鼻中。

眉扬,他疑惑地看着近在咫尺蓦然睁大的美眸,察觉到她的唇正触在自己鼻尖上,于是头后仰退开了少许。

小冰君被他漆黑的双眸一看,立即清醒过来,眼中露出慌乱的神情。

“主、主子……”她很想说自己不是有意的,但张了张嘴,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来。

“闻出来了吗?”天陌对她的窘迫视若无睹,淡淡问。

小冰君傻眼,这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一靠近他她的脑袋就变成了一团糊糊,连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更遑论去探查香味的来处了。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天陌也不再追究,头转了回去,“接着梳吧。”对于刚才那突兀暧昧的一幕,他并没有责备,但也没露出任何其它的反应。

似乎因为那个吻而失常的只有自己。小冰君看着身前之人坚毅如磐石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失望,但为什么失望却又说不上来。

吃过早饭,小冰君正要按天陌的吩咐到外面转转,同时探探所借住的这家人情况。不料刚一踏出正屋的门槛,就看到钱伍安伴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男子从长廊一端走来。

此时退回已然不及,她索性便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待到他们走近,方敛衽一礼。

“钱先生。”

钱伍安忙侧身还礼,“冰君姑娘,陌爷可在?”

他身旁的白衣男子二十来岁模样,长得很好看,眉目秀逸,肩宽腰细腿长,身形高挺笔直,往那里一站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小冰君自己就是世间罕见的美人,平时接触的男男女女不是俊美不凡就是枭霸英武之辈,更不用说有天神之仪的天陌,因此面对此人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想法,只是看他见到自己虽然眼中有惊艳之色,却并没有如其他人那样呆怔痴迷,仍然维持着温文尔雅的浅笑,心中不免就多了一丝好感。

“主子在房中,二位稍等。”小冰君浅笑嫣然,正要转身进去通传,里面已传来天陌清冷的声音。

“既是此地主人,何须通传,请进吧。”

于是小冰君挪步,站到了旁边,微笑着等两人先进。

男子也不礼让,冲她微一点头,撩衣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钱伍安紧跟其后。小冰君并没进屋,而是去院子里的小厨房沏了壶茶,才端着过来。

当她端着茶袅袅走入的时候,白衣男子和钱伍安都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才是客人,而这一对男女才是此地主人。

白衣男子姓楚,名子彦,是此宅的主人,钱伍安是他的管家。昨日外出回来已晚,所以今晨才来拜访天陌。按理都是客人拜访主人,没有主人拜访客人的道理,但天陌无论处于何地都从来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小冰君自然随他,卫家村的猎人们更不懂这些虚礼,只道钱伍安便是此地主人,自然也没想到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事情便变成了如今这诡异的局面。

好在楚子彦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也没太放在心上,如今见到天陌惊为天人,哪里还会去计较什么。

小冰君先给天陌奉了茶,然后才轮到楚子彦和钱伍安,二人虽然不介意,但仍然看得目瞪口呆,连道谢都忘记了。他们哪里知道小冰君不是不懂礼节,只是在她眼中心中,天陌总应当在那个第一的位置而已。

上罢茶,小冰君便退到了天陌的身后。

“你也坐吧。”天陌微侧脸,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中。

小冰君闻言本来很高兴,但在看到两把椅中间隔着的小几时,下意识做了比对后便摇了摇头。相较之下,还是眼前的位置离他更近一些。

天陌也不勉强,注意力转到楚子彦身上,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竟隐然有些不喜别人这样看小冰君。

“内子。”他淡淡吐出两字。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都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反应各异。楚子彦立时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垂下眼,连道失礼,冠玉般的脸不免染上了层薄晕。钱伍安有些错愕,只因结伴行了两日,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夫妻,倒更像是主仆。他一向自认眼力不差,没想到这次竟是看错了。不过想想异族似乎确有以夫为主的情况,因此倒不该少见多怪。

小冰君却是有点傻,她知道自己在天陌面前一向是不用脑子的。但是当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时,她发现自己的脑子是完全没法用,所以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耳朵好不好使,有没有听错,又或者她所理解的意思和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一样的。

她处于这种纠结当中,以至于错过了欣喜若狂的感觉,也错过了三人接下来的谈话,直到惶急凌乱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厮从外面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下子扑倒在天陌足下,人都没看清就嚎起来。

“二爷,大爷他……大爷他出事了……”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抬起头来,然后蓦地噎住。

天陌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仿佛脚下的人不存在一样。

楚子彦既尴尬又担忧,厉声道:“还跪着做什么,大爷怎么了?”之前他一直温文如玉,此时摆下脸来竟也自有一股威严。

被他这一喝,小厮醒过神来,只嚎到一半的哭声竟然又接了下去,不过这次转了个方向,一边哭一边爬向楚子彦。

“大爷被李家的人给打了……呜呜……快要……快要……”

“快要什么?”楚子彦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手心中冒起了冷汗。

“快要不行了……”小厮抽噎了下才说完,而后便抱着身前人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楚子彦脸色剧变,一脚蹬开小厮就往外而去,情急之下连招呼都忘了跟天陌打。钱伍安神色也极差,匆匆向两人道了声歉,便也跟着去了。

“主子?”小冰君看到天陌伸手拿放到椅边的拐杖,忍不住询问地喊了声。

“我们也去看看。”天陌回答。

大夫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恕老夫无能为力,屋内登时哭成一片。

天陌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小冰君站在他侧后面,静静看着下人们慌乱地出出进进,并没去打扰楚子彦,直到里面传出哭声。

他微一侧脸,小冰君立即离开所站的位置走向屋廊之下,随手逮到个抹着泪往外走的丫环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爷没了。”那丫环心事忡忡,也没看清问话的人,只是带着哭声回了句,便绕开身走了。

小冰君皱眉,回去正要禀报,天陌已抬手阻止了她。

“我已听到。”

垂眸思量片刻,他再次扬起眼看向敞开的房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从里面慢腾腾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背着出诊箱的童儿。

“人没死。夏儿,把大夫留下。”一边说,他一边撑着手杖站了起来。

小冰君啊的一声,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撩起裙子便往已走出一段距离的老人追去。天陌没有去管她,而是从容不迫地走向屋内。

就在此时,只听屋内一阵乒哩乓啷,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接着是惊呼声,劝阻声,杂乱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里间气势汹汹地冲出,差点与天陌撞个满怀。天陌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接着又回到原处,正正挡住来人,凝立如山。

“让……”楚子彦的怒吼在看清眼前之人时顿住,却依然手握长剑一副目眦欲裂的暴怒状。

“人尚未死。”天陌淡淡道,面对眼前悲愤交集的人没有丝毫动容。

此言一出,楚子彦以及随后追出的钱伍安都怔在了原地,以为是自己误听,而天陌已绕过他往内室走去,并不再理会他们。

内室与外间隔着一个圆月形的门,垂着珠帘。帘内有几个女眷正扑在床前号哭,还有几个丫环模样的在旁边红着眼睛低劝。

天陌不是不知道在大晋这边男女是要避嫌的,只是他已经腻烦了这些,又从来不将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因此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只按最有效的方式去做。活得久了,连多说一字废话都嫌累。

“让开。”低沉的轻喝声中,他已走到床边。而随着他的靠近,原本还跪扑在床边丫环越劝哭得越厉害的几个女人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袭来,不自禁止住了声,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开。

这个时候楚子彦和钱伍安也已经回转,后面还有小冰君以及一脸莫可奈何样的老大夫。

小冰君看天陌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忙抢上一步,拖了把椅子放在他身后。

“主子,坐着想吧。”她轻轻道,生怕惊扰了沉思中的人,心中却念着晚点找钱伍安给主子做把轮椅才好,总是这样用双手撑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天陌没有应,但显然听到了她的话,身体后坐,缓缓沉入椅中。

原本以为是家属无法接受伤者已死而强拉自己回来的老大夫在看到天陌的那一刻,说不上为什么,倒真有四五分相信被自己确诊已死亡的人有可能被救活了。相较于会被骂庸医的下场,此时他心中更多的是期待。起死回生,这是一个毕生致力于济世救人的医者最大的梦想。

床上的人除了一张与楚子彦有七八分相像的脸还完好以外,身上再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外伤做过粗略的处理,平坦的胸膛却已经停止了起伏。

天陌伸出手,在楚大爷的心窝处摸了摸,而后蓦然抓着手下的衣服一下子将人从床上拉坐起来,在女人们的惊呼声中左手在其背后连击数下。只听咳地一声,原本脉息已停的人突然喀出一口淤血,竟然缓缓睁开了眼。

扫也没扫目瞪口呆的人们,天陌示意小冰君将大夫拉到床边继续救治,自己则悄然退了出去。楚子彦等人沉溺在亲人复生的狂喜当中,竟然没察觉到他的离开。

因为主人出了事,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深秋天空看着高远而清朗。廊外秋菊丛丛,偶尔竟然还能看到一两只颤着翅膀的白蝶在花上翩然舞动。这大晋的秋天可比天阙山来得暖和多了。

天陌在长廊上踽踽而行,如同数万年来在幻帝宫中一般。

“主子。”小冰君气喘吁吁的喊声在身后响起。

天陌回头,看到她因急奔而变得红扑扑的脸,以及唇角甜甜的梨涡。

“主子,原来你也懂医术呀。”来到近前,小冰君一脸的崇拜。连看都没看就能知道人的死活,这得多厉害的医术才行啊。

“我不懂医。”天陌摇头。目光落在小冰君额角滑落的一粒晶亮的汗珠上,撑着手杖的手指不自禁动了动,有想去拭的冲动。

小冰君啊一声,一下子噎住了。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会反驳说你不懂怎么能把大夫都认定已死的人救活,但是对着宇主子这话就问不出了。她知道宇主子是不屑说谎的,更不会谦虚。

“那……那你怎么知道楚大爷没死?”嗫嚅了半天,她才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没有死人的气味。”天陌也不瞒她,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将死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一种腐败的气味,鼻子稍微灵敏的人即能闻到,而幻狼族的鼻子又要比人族的鼻子灵敏上许多罢了。

小冰君微侧着身走在他的旁边,无论是问话还是听他说话,眼睛都没离开过他的脸,听到他的回答,俏脸上的表情不自禁有些呆滞。

天陌垂眸睨了她一眼,不明白一个明明聪敏慧黠的人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变成这副蠢笨的模样。

“可是你还把他救活了。”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一个机灵,小冰君赶紧道。不是质问,只是陈述事实。

“运气。”天陌淡淡道。他实在懒得解释,换一个人活他这么久,就算不懂医,也同样能救活一个不死的人。

这一回小冰君完全不知道要该如何反应了,隔了好久,才又讷讷地叫了声主子。

天陌嗯了声,却没看她。

“主子,你、你……那个……”小冰君吞吞吐吐,竟然忸怩起来。

这样的表情在她身上实在罕见,连一向淡然的天陌亦不由有些奇怪起来,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耳根上。

“什么事?”

“你、你早上说内子了……吧?”憋了半天,小冰君终于挤出这么一句话来,然后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天陌,两只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以及忐忑。

天陌静静地看着她的头顶,许久,直看到她双肩微不可察地往下垮了垮时,才淡淡嗯了声。

小冰君蓦地抬起头,小嘴张了张,似乎想要再问点什么,却又一字也没说出,脸蛋憋得红扑扑的,美眸中波光氤氲,动人之极。

天陌转身,继续往前走。

“是、是冰君吗?”身后传来小冰君软软的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些许着急的询问。

“唔。”顿了下,他仍然应了。她本是他的姬妾,又许他一生一世,无论有情无情,都当得起这样的称呼。只是他不得不承认,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如死灰般寂漠的心在灭族之后竟首次对一件事升起了少许期待。

然而他却无法确定她是否愿意接受这个身份,又是否真能一直坚持初衷永远留在他身边,更不能确定她是否接受得了自己的另一个形体。

他知人性甚深,只是独自一人太久了,因此当有另一个人说要不离不弃陪着他的时候,他竟不能果断地推开。

身后安静下来,连一直紧随着的轻细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天陌前行的速度不变,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直视前方,一眼看尽略显陈旧的长廊。

“主子!”就在走过第三根红漆斑驳的廊柱后,耳中再次传来那早已听习惯的柔美呼唤声,只是较之前微微大声了一些,多了以前没有过的激荡,或者还有更多的喜悦。

随着叫声的响起,是急促奔跑的声音,然后,他被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面紧紧抱住。贴着背的身体是柔软而温暖的,还带着无法控制的轻颤。

天陌站住,感觉到她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透过衣服,带着灼热的潮润感,黑眸中暗光流转,敛去了少许淡漠。

不是避不开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只是不想。

温暖的风,玉火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月色石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莹光。

他看着在风中拂荡的白色纱缦,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明明独自在这里住了以万年计的岁月,为何却总有苍仍然还在里面的感觉,一如当年。

耳畔仿佛又听到了人的喁喁私语声,以及女子的轻笑。

纱维无风自动,在他的面前层层掀起,如同那一天一样,他毫不犹豫地大步往里面走去,甚至他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苍站在书案边,正在伏案作画,而幻海碧波台内唯一的卧榻之上则侧躺着那个引起族人不满的人类女子百花奴。苍深紫色的发从肩膀滑落,垂在挥动的手臂旁,不时抬起低垂的头温柔地看向对面的女子,对于他的到来似无所觉。

“听说你要举行祭典,封这个女人为后?”他大步走进去,指着惊惶起身的女子冰冷而严厉地问他的王。

“没错。”苍仍垂眼画着手中的画,声音一如既往的雍容温和。“我亲爱的祭司大人难道不是特地回来为我们主持仪式的?”

雪白的绢帛上,是快要完成的女子画像,侧倚着玉榻,娇姿楚楚,只是与族中女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她是外族。我族不能与外族通婚。”这个规矩自有幻狼族起,便一直存在。

“我只认她为妻,陌。”苍放下笔,终于抬起头,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幻狼族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一旦认定便再不会改变。

“她说她愿意一生一世都陪着我,不离不弃。”

床上的人微动,醒了过来。

天陌抬起手按住自己的眼睛,好半会儿才从梦境的恍惚中挣脱出来,披衣起身。

很久没做梦了,没想到再做,竟然是重温当年的事。

是因为白天与小冰君的对话吧。他垂眸低叹。当年他没有执意阻止,一是苍已认定,再来便是以为人类与他们相同,一生一世只给一人。

胸口有些沉闷,他抬起手想要去按,却又放下。目光落往搁在床边的手杖,停了片刻,才倾身拿起,站起往外走去。

轻轻拉开门,秋夜的清寒扑面而来,缓解了他胸中的郁气。

因为白日的好天气,夜里也显得清爽,一轮缺了小半的月亮挂在屋顶,照得天空一片紫蓝色。

天陌走到院中,在冰凉的石凳上坐下,手肘撑在石桌上支着侧额,半阖眼睫,似睡未睡。

有的东西不能重忆,一旦忆起便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无力,还有让人疼痛难抑的寂寞。这么多年,他从来不让自己去想,也从不去苍溟宫底以及百花谷看那些残留的遗迹。他只是守着,守着一份责任……

有细微的声音从东厢传来,他抬眼,看到正探身推窗的小冰君。

即使是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唇仍然轻轻地上扬着,让人看着不自觉想跟着笑。

小冰君也看到了天陌,先是怔了下,而后脸上的笑容变大,在月光下如同一朵绽放的玉白昙花。

“主子。”她张嘴,用口型叫了一声,然后便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东厢的门也被轻轻地拉开,她一边穿外衫一边轻盈地从门内跳出来,如同一只夜莺般扑到坐在院中的人面前。

“主子也睡不着吗?我也睡不着。”她笑眯眯地道,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仿佛睡不着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连着两夜失眠,这对向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她来说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发生了白天那种事,她要真睡得着,不免有些没心没肺了。

天陌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又自阖上眼睑,淡淡唔了声,手不自觉轻轻按了按额角。

“主子,头痛吗,我帮你揉揉。”小冰君却是眼尖,在夜色下也能看清他那细微的动作,忙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想要代替他。

天陌收手慢一步,与她的手碰到了一起,登时感到一阵凉意,不由侧了侧头避开那带着凉气的手指。

“我想喝你煮的茶。”在感应到对方失落情绪那一刹那,他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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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族圣女历劫归来,天地变色。欺她、害她、伤她之人,一个都休想逃过,有胆来就要有命回!身带混沌空间,腹孕世间各种灵植,风云变幻尽握在手!每日20:00准时更新
  • 魔神降世之凶残追妻

    魔神降世之凶残追妻

    世人称她为魔神,渗她的疯魔残暴,惊她如妖的机智,叹她的极致精美,疑她的身世成谜。其实……她曾是天禀异赋,家人宠爱的小公主,不料一夜之间被屠尽满门。那一夜,血流成河,嘶吼不断,如人间炼狱。亲人以血肉之躯替她挡着枪林弹雨,护她一命。她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花了三年时间,掀了一个国、屠了一个族。自此,她众大国首脑间辗转流离,只求她能护其左右,保其平安。却又打从心底里不想见到她。于这些首脑心间,她如魔,如神。两年后,她被送往杀手组织,名曰深造。可她知道,她只是那些人利用完便扔,惧她反咬一口罢了。但她……无所谓。在那一夜,口中的铁锈味,亦是锈住了她的心。——联合国S级秘密组织中:对于他们这些从小训练的孤儿来说,十七岁她的到来,是基数。而被各国首脑亲自送过来的她来说,更是极其少见。。。而就因为她的特别,所以她被受欺负,只不过,逐渐地他们发现,情况不对了。。。。。。她成了他们组织不可缺少的保命符,多少杀手挤破头只愿和她一起做任务,但她只做难之又难的S+任务。。。。。。她成了他们组织、政治界、国际上争抢的对象,她的美,非人一般的精致,却又总让人生畏。。。。。。她的残暴手段,嗜血的兴奋,机智如妖的智商,精致魅惑的容颜,如神谪般……望尘莫及。他们称呼这样的一个女子——魔神。这样一个风华绝代令人望尘莫及的女子,在她29年岁的生辰上,如世昙花,一现、消散…【翌日清晨,不安的二人在她的门口‘巧遇’,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那精美的女子,一身她最爱的雪丝睡袍,安详地躺在有他味道的床上,悄然无息地走了……】然而另一边,古墨炫大陆上…她…一睁眼,警觉性地扫向了屋内另外一个人。一个……赤裸的、古代男子?然而,天意难违,第一次穿越,却出世不利,和眼前的俊秀男子有了鱼水之欢。只不过,二人之后的姻缘会有怎样的起伏?她,魔神,今世是古国唯一的王爷,一个四国三宗鼎力的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有些特殊。。。三国女尊,一国男尊,三宗更是不明男尊还是女尊。而这样特立特行的世界是有这什么样的历史,而今后她的降临又会有怎样的改变?!而她的未婚夫?墨染阁阁主,男尊摄政王?等……之间,又会又怎样的涟漪?请期待内容,嘿嘿嘿。。【那啥,此文取名无能,跪求直接看文,不喜欢引子的直接跳过!】【此文女强男强。身心干净到无尘!这是个一路升逼格抢妻大战,一路提升情感的路线。一路让你脑洞大开的文!美男多多,包子多多,渣渣作死,求一痛虐渣,奉献
  • 世界历史名人丛书:弗洛伊德

    世界历史名人丛书:弗洛伊德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1856—1939)是奥地利著名精神病学家和心理学家是精神分析理论的创始人。精神分析是心理学的一个分支是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产生的一种以研究无意识心理现象为出发点和核心的心理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