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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八(其四)

这使得他书写出了一篇同过去不太一样的文章。其中的主人公的确是在寻觅,但寻求的物件开始变得错乱,毫无逻辑。加上无论主人公前往何处都有着强大的力量和规则迫使他朝着所谓正确的道路前行,而文章的主线便是一次次偏离正常的道路,一次次抵抗中进行。作为查尔斯的女友,又持有共同的梦想,自然是会去翻阅他书写的内容,并折服于他其中对人心细腻的描写,这一点是她万万做不到的。

她像自己的拥趸热爱自己一样青睐查尔斯的文章,。她自然知道文章的主人公就是查尔斯自己,所以她带着好奇和不安期待着后续的发展,并猜测自己的男友是在欲望和理智的搏斗中遍体鳞伤还是轻巧的胜出。

鏖战持续了约莫两个月后便迎来了结果。作为作为图书馆八楼的代管理者,查尔斯小心翼翼地从记录中推算女友的每日行程,计算出她在固定的几日不会来到图书馆,他便借此机会再度回到了原本的小组织之中,精心组织谎言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同现如今的女友分手,想要寻觅一位新的女伴来排解寂寞,仅仅几日便可。他们误以为自己明白查尔斯的为人,因为他从未在他们面前说过一次谎言。简单的安慰后,这个自行成立的组织便从中挑选出了一位少女,由查尔斯带领着前往了图书馆其他的隔间。

期待已久的肉体接触并未给查尔斯带来丝毫的满足,但为了不让自己身旁的这位少女失望,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还有演戏的天赋,巧妙的顺水推舟完成了全部的步骤后看着她逐渐沉睡的面庞后陷入了痛苦之中。如果早知道期待和现实的差距如此巨大,他也不需要做出背叛如今女友的行为,也不需要逼迫自己说出人生之中的第一次谎言了。因为他明白,谎言要么从不存在,要么源源不绝。

他稍加思索后决定选择第三条道路,在送走了这位新的女伴后迅速地回到了每天同女友幽会的房间当中静静等待,并待她推开门,褪下衣物坐在一侧准备表达爱意时用距离的疏远告知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之后的讲述异常简单,甚至流畅地让查尔斯感觉到自己是一名惯犯。而他的确在一年多前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是在梦娜和温蒂之间纠结的他做出的选择,现如今他再度陷入雷同的情景之中纠缠不清。他甚至有些轻车熟路地能够选择重点进行讲述,让面前的少女迅速地对自己失去兴趣,这样他也能够在少许的负罪感中快速将这件事情所遗忘。

现实证明了查尔斯已经习得了人渣的些许能力,因为他能够将伤感和愧疚的情绪搁置一旁,用学者般无情客观的冷漠观察她脸上情绪的变化:些许的忧伤被痛苦吞没,原本能够给人带来温暖的爱在刹那间转变为憎恨,但爱与恨的冲突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光中结束。所以查尔斯能够看到多次爱与恨的纠缠。这些在体内汹涌的力量最终变为了女友眼眶当中流出的泪水。更为可悲的是,查尔斯发现自己的内心就像是干涸到没有一滴露水的河塘那般死寂,仅仅是绅士形式地安抚着她,并敞开了大门示意这段关系的结束。

确认女友渐行渐远后,查尔斯第一时间回到了组织当中,并坦然地吐露了自己抱有何种念头,做出了怎样违反规则的行为,并打算从此离开这个组织,再也不做相关的任何事情。如此决绝果断的举动甚至得到了他人的挽留。因为自愿参与这种黏连不清关系的人均是为了驱散寂寞,或是在夜里渴求温暖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的举动他们并不感觉到意外,甚至还觉得查尔斯如此的行为是良好品质的体现。当然,只有查尔斯明白,他这样的行为并不是高尚品质的体现,也并非是遵循了内心的良好道德。仅仅是他想要在众人面前维持的一种形象。经过剖析和仔细的反省,他明白自己并不属于什么好人。从本质上,他和那些蜷缩在教室后面抽着偷来的烟草,或是在野草田地里用言语诱骗,暴力威胁少女同自己发生关系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他想做这些事情,也的确通过某些迂回的手段达成了这一目的。只不过他是用所谓高雅的文学和哲学的谈吐伪装自己,而那些他所鄙视的人用更为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罢了。

查尔斯并不喜欢伪善的自己,但他又不得不屈服于本能的欲望。而再度伤害了女友的事件发生后,他下定决心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尽管他矛盾的认为,自己所为的不再发生相关的事情说不定又是一次能够吸引那些未经人事少女的饵料。自己受挫想要得到关怀的内心正好可以激发出她们母性,获得足够的关怀,掠夺令人羡艳的亲密关系,通过与她们缔结关系后开始按照自己的喜好调教她们的言行举止,以通过爱的名义掩盖自己龌龊的内心和丑陋的欲望。

半个学年便在如此的纠结之中逝去,查尔斯本以为自己得到了许多,却没想到最终失却的事物比过去持有的还多了几倍。他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断绝了同他人的来往。还年轻的他并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自己内心当中若隐若现的污浊念头,同时暴露自己时的举动伤害对自己坦率出善意的友人们。诚然,从外表上和他人的观点来评价,他比过去儒雅了许多,甚至平易近人,为人处世时带着一种和善的风气。愿意同他交往的人也与日俱增,更不用说在双元高级学校中,改变后的查尔斯就像是带着世人们理想中的艺术家的气质。

这样的改变吸引了更多女生们的到来,每天签到时分,都有十几位女生簇拥在一起注视着签到处书写名字的查尔斯,并用崇拜的目光一路追随到他前往图书馆,爬上高耸的楼梯最后进入被锁链封闭着的图书室。于是,他的传言开始在学校四处流传,比如是落魄贵族的公子来到此处,或是从文艺学院退学。这些故事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以及添油加醋中变成了查尔斯是从远方大陆流落至此的王子,因为政治等一系列原因隐姓埋名来到此处,并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给他了图书馆的一层。当然,也有人说,如果谁得到了他的宠爱或是信任,那么便会在未来重拾王国的荣光,只要协助他的人都能获得最低限度的爵位。

流言自然只是流言,为此欢欣雀跃的查尔斯很快也就回到了原本岑寂的心,继续在图书馆中度过乏味的日常,就等待一年半后自己踏上社会,成为一位脱落个性和自我的普通厨师,或是来到工厂之中作为一名普通员工终了此生。而将他从谷底拉扯出的并不是想象之中的某位天命少女,而是一位他如今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但在未来却成为十来年至交好友的男生。

他叫做雅裔,相遇那一日毫无礼数地将图书室门口的锁链扯到一旁,推开大门看着正在阅读书目的查尔斯,打量着他一旁堆放的书本后便开始夸夸其谈其中的优劣。长时间只在阅读而少思考的查尔斯花费了些许时光才想出辩驳的话语。如此的辩论和交谈持续了一周后,查尔斯在当时觉得自己至少结交到了一位不错的好友。便开始坦率自己内心的些许污浊和私密的事情,可令他头疼的是,雅裔作为朋友仁至义尽,但对承诺却弃之敝履。

查尔斯在图书馆寻觅一套书籍时发现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本正在为之苦恼,努力在灯塔的藏书中寻觅也未有什么结果,也询问过其他的管理员,得知这套书籍早就流失与几十年前的战火与动乱。但查尔斯在图书馆再度遇到闲逛的雅裔,无意谈及这件事情后,他便失踪了约莫一周时间。当再度出现之际他手里便拿着这本被时光侵蚀但能清晰阅读的书籍。而正当查尔斯信任了这位友人,坦然地将自己曾经的所有故事告知之后,雅裔拍着胸口保证会将秘密带入坟墓之中。

翌日,查尔斯就知道自己结交到了一位另自己头疼的朋友。因为和自己已经断绝关系的梦娜以及温蒂居然来到了图书馆来质问自己到底是谁把信息给泄露了出去,虽然她们用各自的手段平息了肆意传播的流言,但造成的一些隐性损失让她们决定来到查尔斯这里来换取说法。无可奈何的查尔斯只能将雅裔的所作所为全盘告知,并看着他带着一脸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微笑来到图书室面对眼中冒着怒火的两位女孩。

不仅如此,雅裔对于未来的期待充满着不切实际的狂想,每当查尔斯想要认认真真阅读书籍时他都会开始幻想起未来自己家财万贯,或是功成名就的模样。最初一次,查尔斯在他的语言怂恿下替他书写了所谓的演讲稿,就等待他何时站在纳处鲁广场开始宣扬政治的纲领之,雅裔却坦率到令人无法发泄出怒火地告知自己将演讲稿丢失,加上其实那件事情只不过是吹牛罢了,他本身并没有做这些事情的的任何实际行为。

唯一让查尔斯欣慰的是,雅裔矛盾的性格还残存着最后的底线,那就是虽然不守信用,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能够做出令人满意的结果。这段磕磕绊绊的友谊便是在每天的聊天和闲谈之中度过。从谈论的深度而言,雅裔显然是阅读过书籍,数量和质量和查尔斯相比是相形见绌。但他拥有一种演讲的,还在发展中的才能。利用狂热的肢体动作,上扬的语调,或是简单粗暴的语言让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内容是符合实际,或是和自身利益密切相关的。就连查尔斯在最初倾听时都会无比认可,若不是明白他口中叙述的大部分计划仅仅是停留在一时讲述的喜悦上,他怕也是要成为追随着之一。借着这样的思绪,待他演讲结束离开图书馆,查尔斯才能缓缓地从那一大段稿子中发现错误或是存在逻辑问题的地方,并敬佩他拥有这般的能力。

双元高级学校所能经历的事情被查尔斯有意无意地约束了,尽管无论是从内心渴求还是从社会常规来看,他可以自由地在青春期鼓动的欲望中去自己的追随着中选取一位少女共度几个月的时光,来消解独处带来的寂寞。可他考虑到雅裔那口无遮拦的性格存在,想必只要自己一显露出些许的举动便会闹得满城风雨。雅裔那难以捉摸的性格又不会在乎他人此时内心的尴尬,仅仅是为了获得他自身的满足。于是,夏去秋来,查尔斯习惯了理性和欲望的斗争,并学习到了将其转化为其他动力的能力。

遵循浪漫主义的查尔斯曾思索过,像雅裔这样的人如若坠入爱河会是何种模样,他那糟糕的性格可会发生改变。但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让他明白世界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人。秋收节即将结束之时,雅裔谈论起他所中意的女孩。可方式却现实地一塌糊涂,他踌躇满志地来到查尔斯位于图书馆八楼的隔间,宛若游吟诗人念白那般开始讲述起自己的豪言壮志。认为凭借自己的家底,还有未来的可能性,拿下那个女孩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就算她的家长不同意那也不是什么问题。他完全可以带着女孩先办事,待几年后孩子生产下来后再强行举办酒席,他就不信对方的长辈还能强行拆除一个家庭。

查尔斯本以为雅裔会像之前那样仅仅是在夸夸其谈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当第二年度的假期开始之际,他还真的就听到了学校当中传来的消息,说那位女生在教室里收拾物件准备离去时,雅裔的突然到来和直白的话语让所有的同学宛若石化般伫立原地。经过他人多次但准确无误的转述,他说的话语同查尔斯之前交谈的计划并无什么区别。而接下来的发展很快冲垮了他曾经所构筑的理想世界。当查尔斯正在感慨时间已经过去两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且再度过四个月后,他们就将真正意义上的从双元高级学校毕业,迈入社会,成为这个庞大世界中的一员。思绪流转到此处时,查尔斯开始计算自己的年龄,以及理智地构思未来自己应该如何前进之际,透过图书馆此时敞开的大门,他目睹到了自己的那位好友——雅裔,正牵着那一位在几天前风言风语中心的那位少女的手,漫步在刚刚被清扫过还有些湿滑的石板路上。随后,他们在查尔斯诧异的注视中走入了被白雪覆盖的林荫道中,就影子交叠的程度而言,那一对恋人做出了他曾带着女孩一起做过的种种温存。

新学期在众人的惊诧之中到来,没人想到雅裔这样的性格和行为还能身旁有佳人相伴,也迷惑在女生之中最具有人气的查尔斯为什么反而变得更加孤僻。每次他出现在学校当中时,因为长年累月看书消瘦的身体,身上的松垮长袍反而带给了他更多的神秘感,高耸的颧骨和阴翳的脸庞则开始吸引那些有独特癖好的女生。但这并没有给查尔斯带来多少的欢愉,因为他每天要面对雅裔炫耀般地讲述同女友之间发生的林林总总,以及肢体接触时所汹涌的快感和满足,更不用提的是,雅裔凭借着家人和学校的交易,轻而易举地将在第三学年脱离双元高级学校,进入双元学院中进修一年。而查尔斯则不得不接受现实,四个月后自己就得按照成绩的排名,被分配入一般性的酒馆,或是这篇大陆上不同城市的旅店当中开始工作。待一学年的实习结束后,他就得到同业公会进行登记,随后开始自己真正意义上的职业生涯。

十七岁的查尔斯思索良久后,毫无犹豫地选择了最为乏味的度过时间的方式——居住在图书馆当中。现如今看书的他明白,自己现在所阅读的书籍并不能给自己的职业带来任何的帮助,因为一位普通酒馆内的侍者,或是在后厨忙碌一天的烹饪者是没有必要去了解曾经历史上发生的故事,也没有定性要求写出一手漂亮的字,或是能根据夜晚的醉鬼们口中吐露的消息迅速产出一本薄薄的小说或是诗歌。他也模模糊糊意识到,从十二岁就开始书写文章但从未成功的自己,无论从天赋还是努力上都注定不会成功。但自己却在这五年的岁月中收获到了千金难得的喜悦和满足,这注定了他未来还会一直阅读下去,书写下去。

所以,残存的时光是查尔斯度过的,无论是迄今为止,还是未来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漫长时光之一。没有考试和学习压力的他自由地在图书馆的楼层中畅游,一本接一本的翻阅文章,读到废寝忘食,就连雅裔带着女友来探望他时都闭门不出。未来的查尔斯会逐渐明白,当年自己这样的阅读是给如今的自己积累下了无数矿藏,这些丰厚的知识在十七岁查尔斯的眼中仅仅是有趣,或是富有哲理的文字,根本无法指导自己人生的方向或是给自己带来什么现实性的利益。而未来的查尔斯则是虔诚地感激这些简短的文字在黑暗的岁月里作为羸弱却刺眼的火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尽管没有他人来打扰,每天夜晚也因无愧疚感睡得特别香甜,波澜汹涌的梦境则会在翌日提供有趣且持久的灵感。时光之潮的逝去却从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就这样浩浩荡荡席卷所有人奔涌向前。约莫是在炽热的六月,负责通知每位学生未来和职业安排的成员费尽千辛万苦才寻觅到了八楼图书馆隔间中的查尔斯,并在叫喊出他的名字,递交通知书时任凭学校那肆意放荡的传闻在脑海中翻腾。因为按照纳处鲁人的刻板印象,所有在双元高级学校当中的学生应该都是追求放浪的生活,在情感关系上混乱到能够作为低俗作者的素材,或是言行举止粗暴无礼。所以他非常好奇这位长袍老旧却干净,脸上胡渣蜷曲邋遢却毫无颓态,同时带给人如沐春风的查尔斯是不是真的如同言传当中来自于异域的王子,仅仅是因为在波诡云谲的局势中来到此处避难的。带着如此的疑惑,他看着查尔斯接过了通知书,优雅地撕开信封,宛若未卜先知那样扫过结果,且并未感到丝毫的惊讶,或是对此有着什么表示。随后轻巧地将纸张折起,站起身对他说了句感谢。在听闻那句感谢后,查尔斯便用不失礼貌的注视好奇地看着为何那位送信人的神情随之一变,像是听到了某些福音那般虔诚地对自己微微鞠躬,就这样倒着离开了图书馆的隔间,轻柔的合上了大门。

仔细阅读了一遍通知后,查尔斯大致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旅途究竟会取向何方。而要做的第一步则是在规定的时间前往双元高级学校的广场,静静等待马车的到来,并送他前往。而根据自己不算扎实但足够辨识方位的地理知识,查尔斯在密密麻麻的图片上找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工作的场合,位于双元学校的东北方,坐落于纳处鲁大陆上的另外一座城市——萨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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