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大爷尴尬地干咳了几声，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说“这不是我的错啦，谁知道你的胸这么平”什么的。
而我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表达我的不满。
“好歹变个我喜欢的颜色吧。”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呃，要不然我们再变一个？”大叔出来打了个圆场，顺便给大爷一个台阶下。
于是大爷一摆手，我身上的翠绿色齐胸襦裙就变成了天蓝色的广袖双绕短曲裾（应该是这个，以前有听人科普过）。
我低下头看了看。
嗯，挺不错的。
但是居然真的是我最喜欢的天蓝色吗？
碰巧？
紧接着我又听到大爷说：“今天你才刚刚来地府，估计还是有些事情不明白，结果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唔，我先放你半天假，你的工作暂时会由齐判官代理。酉（大叔的字），你带她去酆都城转一转吧。”
大叔点点头，然后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跟着他，走出了阎王的大厅。
一出来，就看见一群人等在大厅门口。
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堆文件。
看到我出来，这些人就像看到食堂开饭了一样，一个两个都蜂拥着跑了进去。
哎，大爷是真的很忙啊。
我再一次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要是有好几个大爷，是不是可以更加高效的处理公务？
咦？
这么说来的话……
我记得……
不是有十殿阎罗的说法吗？
这里的阎王为什么只有一个呢？
我向大叔提出了这个疑问。
“这倒是个不错的问题。”大叔笑道，“尤其是现在普罗大众只知阎罗王，不知十殿阎王的情况下，你这问题倒挺罕见了。”
“呃……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大惑。
“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你就必须明白地府的来源了。”大叔缓缓道，“地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
“被人类？被谁？”我好奇地问。
“并不是被某个人，而是被所有认为这个世界有所谓‘死后的归宿’的人们创造出来的。”大叔淡淡地说，“阎王也是一样的，人们相信会有一位帝王管理死后的世界，所以创造了阎王。”
“诶？人类原来这么厉害的吗？”我半是玩笑半是感慨道。
“是啊。”大叔却认真地接过了我的感叹，“这个地府，毫无疑问就是人类幻想的结晶。而殿下，是原本的人类心里，唯一的死神。”
“大爷是死神？”看着不像。
“是的，代表了死亡这个含义。在佛教尚未在中国普及开的时候，殿下就已经以死神的身份存在于此了。而佛教普及后，他原本死神的身份就与阎王的身份重合在了一起。在那段时间里，十殿阎罗也被创造了出来。”大叔娓娓道来。
“那他们会帮大爷处理公务吗？”我问。
既然加了人口，那么处理公务的人应该也增加了吧？
但是为什么大爷还这么忙呢？
难道其他阎罗更忙？
只是我没看见他们正在加班的亚子？
“不——”大叔缓缓道，“他们是来添堵加重阎王工作量的。”
我：“？？？”
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大相径庭啊~
“不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大叔撇了我一眼，“你想啊，在佛教的那群人来添乱之前，殿下只要处理和灵魂如何安置在地府有关的事情就好了，结果因为佛教的缘故多了转世轮回的工作。虽然转世的概念很早就出现了，但那个时候因为这个概念并不普及，所以还没有很多灵魂选择转世。但佛教道教将这一概念传开后，我们就多了这一个功能。后来又出现了天庭，明面上是我们的上属机构，害的我们还要每年提交许许多多份报告上去。”
大叔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串。
比起科普，我更加愿意认为这是一个奔三大叔对工作的一点小抱怨。
“那十殿阎罗应该也住在阎王殿？”我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大叔悠悠的说，“和我们一样，住的员工宿舍。”
“这么惨？”惊呆了。
“看见刚才那群鬼没有？”大叔反问了我一句，然后又自己回答了，“那就是十殿阎罗。按等级来讲算是判官。”
呃……听着真惨。
一下子从阎王降到判官了的亚子。
虽说我知道他们应该从头到尾就没摸着过阎王的宝座。
在我们说这些的时候，酆都城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前面虽然没有说明，但以上的对话都是在赶路的途中发生的。
可能也是因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的缘故吧，我并不觉得这段路很长。
事实上，阎王殿离酆都城足足有一个标准马拉松的长度。
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只走了半个钟头就到了。
……是因为我变成了阿飘所以有移动速度上的加成吗？
不管怎么说，我们来到了酆都——这座地府最大（因为就这一座城市）的城市。
虽说地面上——也就是人间也有一座酆都城（在那里甚至还有黄泉路和奈何桥，虽然我没去过就是了），但眼前的这座城市，是和地府一样，被人们幻想出来的存在。
对酆都的第一印象，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鬼城，也不是城外的乱葬岗（事实上那个就是摆设，地府本来就都是死人，要什么乱葬岗？纯粹是人类瞎想出来的），而是城墙上大大地横幅，上面写着“宁愿鬼口爆炸，不愿踏足奈何”。
嗯，一点也不押韵。
……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新来一遍！
这些人搞什么鬼啦！
鬼口都爆炸啦！
为什么还不去投胎好节省资源啦！
真希望阎王出台一个“计划投胎”什么的。
嗯？
不对啊！
如果他们都去投胎了，那我的工作量不是暴增？
Emmmmm，果然还是算了吧……
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一边跟着大叔走进了酆都。
虽然刚刚在城墙外来看，这无疑是个鬼城。
我还没进城门，就看到了好几副棺材，和棺材里露出的森森白骨。
本来我已经做好被城里的妖魔鬼怪吓一跳甚至吓到原地去世的准备，结果进去了才发现，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聚集地嘛。
街上的人有的穿着现代服饰，有的穿着各种朝代的衣服。
而且和我生前待过的城市一样，这里的道路上有摆摊的小贩，有汽车（话说在汽车怎么来的啊，是他们家里人烧给他的吗），有各式各样的店铺，甚至还有小学中学大学。
我就看着一群小学生有说有笑的从我面前走过去了。
倘若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有各种各样看着就致命的伤痕，我恐怕真的会以为我还活着。
但这种感觉已然引起了我的不适。
因为我由衷的觉得，活着，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
在好不容易获得了死亡的安宁后，却突然告诉我在地府人是可以像活着那样。
——这不是在恶心我吗？！
恶心！
“冬旻？你怎么了？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大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回过神，强忍住内心强烈的反胃感，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了一向用作遮掩的笑容，说：“我没事，只是在担心我下午的工作，嘛，毕竟是第一次上岗啦！”
“没关系啦。”大叔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完全没有怀疑，“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会帮你的啦，不用那么担心。”
我点点头，内心的不适感已经强烈到无法让我说出哪怕一句话。
现在能做的，只是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不过既然来了酆都城，要不要去自杀者俱乐部看看？没准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大叔建议道。
我摇摇头。
心里的痛苦让我连吐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俱乐部啦”的力气都没有了（咦，好像还是吐槽了？）。
想回去。
去哪里都无所谓。
只要不是像这里这里一样，充斥着活着的气息就好。
但大叔显然并不这么想。
他仍然兴致勃勃地领着我到处走。
——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而我一是几乎丧失了说话的力气，二是直觉不能和他说这件事。
就这样忍了小半天，但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我就趁着大叔忙着挑衣服（不敢相信的是我们居然逛起了街，而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就进了衣服店啦！）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我溜出了酆都城，然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飘回了奈何桥。
在回到奈何桥的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当着一群新生鬼魂和代班判官的面，趴在忘川河边大吐了一场。
……话说，吐出来的是彩虹？？？
怎么肥四，我是彩虹糖吃多了？？？
当我在自我怀疑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既然你回来了，那工作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去继续监督阎王殿下工作了。”
嗯？
这个禁欲系的声音？
嘿嘿，让我看看是哪一个大美男(￣▽￣)~*
呕——
但是还是先等我吐完吧否则太难受了呕——
——今天的我也在好好厌生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