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那年我遇到了我的妻。她身材瘦长,皮肤白净,虽算不得美人,却也有迷人之处。性格挺合我胃口,落落大方,不拘一格,多少有些男儿气质来。
她跟一般的普通女孩一样,也有个普通的名字,#娟霞,自从成了我的妻后,我便戏称为霞婆。
跟霞认识太过偶然也太过讨巧了。
记得那是二零一五年阳历七月的某天下午,我百无聊赖,坐在塔吊上胡乱捯饬着手机,内心一片杂乱。
我时常觉得生活颇有不公,因此时常表现地相对愤慨,时不时的还对下边的工人施雷霆之怒。说实话,作为一名机械司机真切不易,表面上看似不出苦力,可精神方面所受得折磨,谁又能真正体会一二呢?
生活在人世间,谁喜欢一整天高高在上,不言不语,跟个傻子似的,别说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了。相比于另外的青年,我所具有的忍耐性,我相信他们是不及我的,只因为我有静下心去坚持忍耐的法宝,那便是读书。我不敢想象假如我不喜欢读书,我还会不会继续当个塔吊司机,这都是无法想象的,因为就我的性格来说,是耐不住寂寞的。我也喜欢热闹。虽然不善于制造热闹,终归还是喜欢凑热闹的。
当看书烦躁的时候我便喜欢胡思乱想啊!怎么形容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似乎就是这个境界。而胡思乱想也产生不了什么不一样的结果,无非还是继续开塔吊。至于为什么开塔吊,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最后归结为,为了生活。这没什么错,就是为了生活。假如不是为了生活,打死我都不会去开塔吊。
由此可见,开塔吊虽说有万般不好,可有一点值得肯定,就是少出点力。从小农村长大,对于吃苦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因此长大后,极力逃避吃苦出力的工作,选择了机械这一行。
开塔吊似乎有点好处,可坏处就多得不知道怎么说了。除了人越变越懒,几乎到了不想动的地步。就算是吃饭,都想着能有人送到嘴边,我只负责动动嘴皮子。这不是一个青年该有的精神面貌。不过最令人苦恼的不仅仅是吃饭这等小事。开塔吊最大的问题就是很难跟女孩子接触。这是大问题,以前不怎么意识到,一直开了三年之后猛然发现,身边的那些王八蛋兄弟一个跟一个嗖嗖的结了婚,开塔吊的哥们儿一个个双肩搁着颗苦瓜脑袋,整天晃来晃去,大声疾呼,怎么就是遇不到个美女呀!
这一声疾呼惊醒了梦中人,我们坐下来认认真真地讨论这件人生大事。罪魁祸首就是我们的工作。
因此,很多同行都想着改行,不想改行的哥们儿也开始调整生活方式。就我们工作的性质来讲,几乎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我们是二十四小时处于待机状态,一旦有需要,不论什么时间,我们都得出现在塔吊上。
因此,即使调整了生活规律,却也是收效甚微。有些哥们儿索性懒上加懒,干脆冷眼相对,恋爱也懒得谈了。因此,我身边的有些哥们儿早已过了婚育年纪,还保持冷静的单身状态。
在婚姻方面,我采取主动出击的方案,懒归懒,人生大事还得解决。再说了,作为一个健康的生命体,身边没个女孩那怎么受得了。再往深里说,年纪大了,不娶个老婆,也会被人看不起的。男人有没有本事,就看你有没有能力讨到老婆。因此,就算为了替自己争口气,受受女孩子的气,真得是小巫见大巫。
因此,在婚姻的路上,我遇到了无数的挫折,可我依然保持顽强的战斗精神,继续冲锋于一线。
那天下午格外的闲,我伸直双腿,手搭在脑后靠着背椅发呆。窗外阳光明媚,周边的世界也显得过分安宁。我似乎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这让我的心咯噔一下。
当下我又想到了自身的年龄。对呀,二十八岁,说句不好听的话,半截儿身子已被黄土掩了去。想到深处,一颗心逐渐悲悯起来。细数从小到大,也可谓风尘仆仆,万般不易呀!身边跟我同样年纪的,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就说何国涛,张坤二位兄弟吧,我们同为表兄弟,岁数相差一半岁,人家二位一男一女成双的儿女,可谓福缘不浅呐。而我呢!至今孑然一身,连个像样子的女朋友都没有。
有时看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酱醋茶地拉家常,令人神往而羡慕。臆想自己假如也娶了妻成了家,该是如何光景?会不会跟他们一般幸福而满足?
每当下班后,他俩都捉着电话跟妻儿们叙话。有时我会酸溜溜戏侃几句,有时假装看书不理他们,有时索性走出宿舍,去工地外边,坐在马路牙子上望着夕阳默默落尽。
望着马路上车来人往,一颗心空空荡荡,却莫名沉重得厉害。想得深了,眼窝便热辣辣滚烫灼热,偷偷抹几滴眼泪,也不知为何而难过。只是觉得此情此景,理性如此。
我发现了自己的空虚,那是一种任何东西都无法填满的空虚。而一想到有个可爱美丽的女孩,这份空虚便有所减少,我意识到,我也该有个家了,以前那种幼稚的独身主义思想逐渐不适合当前的内心感受。
二十八岁之前,我算是一个独身主义者,可我不排斥爱情地发生。我从未想过结婚,认为婚姻并非我人生的理想,总觉得身边有个固定的女人,是件很可怕的事。
当然另有一种隐忧,时刻团聚于心头,令人对未来从不抱太多美好的幻想。当然这种隐忧是无法言传的,好比每个人都怀有某个不能言传的秘密。我也有这样一个秘密,是我所不能承受也无法接受的。我想,要等到盖棺那天才能定论吧?也许并不会严重至此,可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它就这样严重,似乎成为我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可我试图绕着它走,我想,世间一定有另条道路可以绕开这块绊脚石,我也一直在寻找这条路。
似乎,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好找。
这一年我跟何国涛,张坤,何国庆,还有几个兄弟在兰州龚家湾工地。我们心怀生活的希望,挣命赚钱,他们养家,我糊口。我们的心都是干净而明亮的,虽然对生命没过多地思考,整天除了上班就是吃喝拉撒睡,偶尔外出喝点小酒,散散步,也觉得生活就该是这番模样。
工地是比较偏僻的地段,因此出行并不是太方便。幸好那时我从我弟弟手中开回了一台别克凯越车,成了我的代步工具。
我非常喜欢这辆车,虽然它比较费油,小毛病也多。毕竟是台老车,诸多缺点还是能接受的,再说是我人生路上的第一辆轿车,内心的激动也是不言而喻的。
当时我并没有多少能力养车,经济状况糟糕难言。我也不善理财,即使理也无从下手,无非账本记得密密麻麻,可全流于了形式。
后来逐渐认识到生活失去正常条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可生活似乎正在失去原有的条理,一切不是自己想象的模样,也不是自己努力后的模样。总觉得生活在某个地方出现了危机,可就是找不到问题所在。
因此,时常内心惴惴难安。
我决定好好理事,从自身最迫切之事出发。当时便思考到了婚姻。一个男人能否独当一面,被人认可,完全来自于成家!对于乡下普遍的认识来讲,不论你在外边多么光鲜亮丽,而身边没个女人,那你的成功便无实际意义。
因此,我时常深陷于此种普遍价值观中审视我的独身主义,越思考越觉得自己的观点太过自我。虽说如今的时代独身主义者众多,可被认可者除了大城市外,就淳朴的乡下意识,是很难被理解的。特别对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孩子来讲,成家是唯一彰显你本事的路径。
何国涛不止一次对我直言了当地说过,你该认真找个女人过日子了。他的话被张坤进行了有力地佐证。因此,我逐渐也认识到该到认真考虑个人的事了。
而我本人来讲,确实牵连太多的事,也有诸多难以启齿的伤痛印记,让我对婚姻问题,进行了长年累月地思考。
是呀,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不结婚不传宗接代呢?这不仅仅是个人问题,而且关乎生物基因延续的大事。假如每个人都思考独身主义,那么,人类的未来将如何去书写!
因此,将生命的意义提高几个层次,似乎眼前豁然一亮。原来,我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竟然漠视人类基因遗传之大责。
那么,就算不为自己,为人类,我也绝不安于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