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
回头一看,从屋里走出一名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儿,身材高瘦,穿着海蓝色外套和完全相同颜色的裤子,脸上略带微笑。
这张脸陌生得很,我从未见过,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不是我们单元的居民,毕竟我确实有很多邻居都认不全,即便见过面的邻居也不清楚人家具体住在哪一间。
楼道里的妇女之死跟眼前的年轻人有没有关系不能乱猜,但是杀人的事件既然就发生在二楼的门口,他总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到吧?我要在不让他起疑心的情况下把这个杀人案弄清楚,不然万一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个杀人犯,那可危险得很。
但无论如何,半个月来近距离接触到第一个活人,还是让我情不自禁的开心,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这大概是人类这种社会性生物的本能反应吧?
“您好,我住四楼的,您住二楼啊,我好像都没见过您呢!”我热情地回应他。
听完这句话,那青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额,那个,我比较宅,平时不太出门。”他一边说,一边硬挤出几分微笑。
“嗨呀,我也是很宅总呆在家里,难怪咱们住一个单元都没打过照面呢”我笑道,“不过幸亏咱们宅在家,那天如果在外面那可是九死一生啊,我还以为这单元里除了我没有活人了呢!”
“是呀,幸好我当时一直躲在家里没有出门。”他边说边摸了摸鼻子。
我总觉得这个人怪怪的,表情很不自然,而且我记得摸鼻子这个动作一般是撒谎时候人的自然反应。这让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哎对了,怎么好像一夜的时间里,楼道里的那些丧尸都没了?我在四楼没有察觉到,你在二楼看到是怎么回事了吗?”我问道。
“我也是早上起床才察觉的,昨夜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事情,估计应该是有什么人或者动物从楼前经过,把门口的丧尸吸引走了,而楼里的丧尸又被门口的丧尸给带出去了。”
他这个回答倒是合情合理,我并不知道丧尸的夜间视力如何,也许他们在夜晚的微光环境下感知活人的能力会减弱,那有人会趁着夜幕从被围困的楼里溜出来也是可能的。
我指着中年妇女的尸体继续试探他:“这个阿姨是谁啊?为什么会躺在楼道里?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男青年见我不认识她,表情明显轻松了一些,他说:“我今早发现楼道里的丧尸都出去了,便想把单元门堵上,好让活动的空间大一些,谁知道这个丧尸并没有跟出去,所以我就去楼道里把她杀了。”
他清理楼道丧尸的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但他说的话却是谎言连连。首先,中年妇女不是丧尸,而他说是丧尸。第二,捅丧尸心脏是杀不死它们的,他却告诉我他是这样杀死丧尸的。
杀丧尸必须破坏头部这样的事实,那些只在楼上往下看,而没有亲自和丧尸搏斗过的人其实很难发现。所以我认为男青年说的话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在楼道里撞见中年妇女,以为她是丧尸,把她杀了,而他自己并不知道杀丧尸需要打头,也就是说他主观上没有对我说谎。但这种可能性破绽太多,虽然丧尸和人外形上区别不大,但走路姿态和表情什么的还是差别很大的,更何况那中年妇女又不是哑巴,只要听她说几句话就能确定她是人类吧?除非这个小伙子太过紧张,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下了杀手。
如果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他很清楚丧尸的要害,也知道中年女不是丧尸,但他故意杀了人,然后还没来得及处理尸体就被我撞见了,为了不让我对他的杀人行为有所戒备,他就骗我说丧尸的要害是心脏,他一定以为我没有下过楼所以没接触过丧尸,不知道丧尸的要害是头部,这样我就无法发现他的谎言,殊不知我是从外面杀了多只丧尸拼死逃回家的,对如何杀死它们了解得很。
显然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但是我仍然不想就此认定他是杀人犯,我打算再试探一下他究竟是不是故意对我说谎。
“真的吗?只有捅心脏才能杀死它们?你怎么知道的呀?万一要是搞错了那遭遇丧尸就太危险了!”我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憨憨。
“我亲眼看见的,我在二楼看得清楚嘛,丧尸爆发那天,很多人在外面和丧尸搏斗,我亲眼看见有人捅它心脏才杀掉它,别的地方都攻击没有用。”他绘声绘色地说道。
他确实是故意欺骗我,这一点我已经非常确信,可他为什么要杀她呢?大家不是邻居吗?又或者连这个前提都是错的?莫非——?我决定最后再试探他一次。
“哎对了,我记得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叔叔啊,以前经常见到,跟你一样高高瘦瘦的,他有没有事啊?”
他先是一愣,然后说:“你说的是我父亲吧?他那天早上出门上班后就没再回来,八成是早变成丧尸了。”
“哎,可惜了。”我嘴上虽然安慰他,可其实我口中的那个住在二楼的“他父亲”其实五年前就去世了,当时是急症发作半夜被救护车拉走的,所以我们单元里没人不知道他去世的事情,然而眼前这个男青年却说“他父亲”是丧尸爆发当天才死的,显然是对这户人家的情况一无所知。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二楼的居民,甚至都不是这个单元的居民!
确认了这件事,那么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就能猜到个大概了,他多半是住在附近其他单元的人,家中食物吃完后,不得不冒险出来找吃的,然后进到我们单元之后敲到了二楼的房门,把女主人给捅死了。杀人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一般人家不可能像我那样屯了那么多食物,存量肯定是有限的,女主人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分给陌生人,而对男青年来说,少一个人分食物,自己就能多吃几天。这事情太可怕了,我如果没有撞见这起杀人案,那么迟早他吃完了这家的食物,也会往上摸到我家,下一个被杀的人就是我了!
可是他是如何在楼外那么多丧尸的状况下从一个单元来穿行到另一个单元呢?他又是如何把我们单元楼道里的丧尸引出去的呢?这着实令我好奇。我真想把他抓起来问问,但如果要活捉他这么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难度又太大了。
如果不能活捉他,为了安全起见,只好解决掉他了。想到这里我只觉得一阵反胃恶心,毕竟之前打死的都是丧尸,这次是活人,即便是为了自保也难免会有罪恶感。不过我的心理素质还是比较不错的,下手不会犹豫。
正好手上有一把匕首,只要挑个合适的时机下手就行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悄悄瞄了瞄他的双手,发现他右手是紧握的,缩在袖口,似乎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藏在袖子中,万一那是一把刀或者匕首,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正面冲突起来我失去了武器上的优势。
我正在想着怎么能够风险最小的干掉他,他突然问我,“你家有吃的吗?”
“五天前就吃光了。”我装出一副愁容骗他。
“那你来我家吧,我家还有。”他指着屋子里面说道。
我一愣,他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怎么还请我吃饭?略一转念便想通了,我这匕首明晃晃地拿在手里他岂能看不见,显然他也和我一样不想硬碰硬,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食物做诱饵,趁我吃饭的时候放下匕首没有防备的时候对我下手,这样他就有很大的胜算,不得不说这小伙子脑筋转得好快,我如果真的很饥饿八成就会上了他的当,我不禁庆幸自己穿着的这件外套掩饰了我的身材,不然他看到我一身膨胀的肌肉怎么会相信我已经饿了五天的谎话?
好你个小子,心机如此深重!我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啊,那太好了!你人真好!”我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一边兴奋地小跑上楼,一边用左手示意请他先进屋。
他果然以为骗到了我,因此不曾起疑,在我身前转身进门,就在他背过身的一瞬间,我手起刀落,一匕首从他背后捅进心脏,这一下够精准,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慢慢滑倒在了地上。
我长舒了一口气,正想进屋子看看,脚迈进门一半立刻又缩了回来。
“他会是一个人吗?”我心里紧绷的弦此刻起了作用,让我丝毫不敢大意。
我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我想当然觉得他也是一个人,虽然这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可是真的没有人了吗?也许他请我进去就是为了和他的同伙一起给我来个瓮中捉鳖,那我这样贸然踏进去岂不是太危险了?
可是如果现在不进去,就这样离开,万一这屋子里真有还有他同伙,我的处境就危险了。因为换位一想,如果昨天夜里二楼这户房子里就只剩下那位女主人,在这危机重重的末世之中,她怎么敢给轻易给一个陌生男子开门?按照这个逻辑一想,他们很可能是开锁进去的,而且不是暴力开锁,不然动静那么大我在四楼肯定会听到。既然如此,他们团伙里必定有人会技术开锁,要是那个会开锁的人就在这房子里,他完全可以在我睡梦中进我的家门杀了我,那我现在放着这间房子里的人不管,就是给自己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我进去,里面的人在守株待兔;我离开,又会贻害无穷寝食难安,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进退两难。
眼见身前被我捅死的男青年,忽然心生一计。我把他往楼梯下一推,他的尸体往下滚动发出一阵闷响,我缩身在防盗门后,同时装出正在搏斗的口气大叫:
“哥们儿,你这是干什么!停手啊!有话好好说!”并且连续发出角力时候常发出的那种闷吼。
这招“引蛇出洞”竟然奏效了,只听屋里一阵慌乱的脚步朝门口跑来,显然是他的同伙儿听到我制造出的“搏斗”声音赶来支援,只见又一个男青年跑出房门,顺着楼梯方向一看,正是他同伙的尸体,他不禁一愣。这时反而变成我在他身后守株待兔,轻松一刀捅进他心脏。顺手一推他也滚下楼梯。
他居然也穿着海蓝色的外套和裤子,和第一个人的穿着颜色几乎一摸一样,像情侣衫似的,难不成他们俩是同性恋?我冷笑一声。
我又躲在门后,等着下一个人出来,可是屋子里始终寂静无声。
可能他们这个团伙只有两个人,但是我不得不做好里面还藏着其他人的准备。
我脱掉鞋袜,光着脚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地潜入进去,右手紧紧攥着匕首。
客厅里没有人影,倒是餐桌上摆满了各种薯条饼干之类的零食,似乎是他们刚刚将房子里的食物都搜集到一处清点。我在每个房间迅速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人的踪迹,正要松一口气,隐约听到主卧里传来很闷很轻微的咳嗽声音。
我再次握紧匕首,快步走进主卧。刚才我进过这件屋子,没看见有人,那肯定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四下环顾,也就只有衣柜看起来可以藏人。
我右手匕首对准了柜子,左手猛地把衣柜门拉开。
一双惊恐的眼睛和我四目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