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皇帝对武将有一点偏向的兆头,立刻就会遭到群臣的反对。
无他,因为在他们心中,粗鄙的武夫是无法与他们平起平坐的,更别说爬到他们的头上了。
谋逆都能免死?这种待遇他们都没有过,凭什么一个造反的武夫可以有?
但这一次陈泽却是铁了心的要放过这莫文渊的一家。
不仅仅是为了收回他手下万余北军的心。
还是为了即将回城的姚古善做准备。
姚古善这人,死虽要死,不然没法安抚众心,但他的家人,陈泽却务必要想办法将其留存下来。
若这点都做不到,岂不令人寒心?
相信有了这先例之后,那么他日网开一面时,也就能说的过去了。
当然,众人当前,他也不会蠢到直说,而是旁推侧引般的轻声说道:“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莫文渊麾下,尽是百战精锐,朕若执意苛责,如何俘获北军军心?”
“这。。”
果然,这一番话下来,众文臣尽是无言以对。
他们都是聪明人,皇帝的意思也很明显,莫文渊虽死,但他手下人这万余人马却是不能随之一同陪葬。
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总得有点收获不是?
要不然,派你们去给我守城去?
“莫统制,朕也不为难你,而今众人当面,你自裁吧!”陈泽不理会众人反应,而是直接向着城下挥手道。
莫文渊当机立断,正要回话。
却见一旁的仇攸闻言大急,指着城上就是连骂带喝的说道:“将爷,别听这狗皇帝胡咧咧,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结果如何,我们还有一万弟兄,你带着我等在冲一次吧!”
说罢,整个阵列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顿时又躁动了起来。
“对,将爷,再冲一次吧!”
“将爷,切莫轻易放弃啊!”
莫文渊骇然转头,当下就是颇为气愤的,一巴掌甩了过去:“混账,你胡说甚么?”
真能杀出去,他还会如此的委屈求全?
他苦心孤诣争取到现在的这个最好局面,绝不能让这混小子给他破坏了。
仇攸挨了一击,一脸不敢相信的回望。
那目光中蕴含的委屈就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哀怨不解。
但莫文却是不在犹豫,立时拔起腰间长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向着城墙上呼喊道:“官家,微臣去后,还请您能够善待我的这些弟兄。”
“将爷,不要啊!”
“住手啊!”
见此,一众北军徒卒面色尽皆大变,纷纷冲上前想要阻止,然而却是为时已晚。
只见,莫文渊扬剑一拔,一道血水倾泻顺着刀身缓缓垂落。
“叮”
长刀脱落,最后一刻,他转身回望,费尽最后气力,看向了一众追随他征战一生的将士们,嘴角挂着一丝笑,随即眼神渐渐迷离,涣散,最后就这么无力垂落了下去。
“将爷。”
场上万名徒卒将官皆是声嘶力吼。
仇攸更是哀痛的费力捶打胸口。
至于,墙上众人,见此,也无不是摇头一叹,一代宿将莫文渊,没能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自己的刀下,不由令人唏嘘感叹不已。
这时,从未进言的礼部侍郎张万龄突然凑到了陈泽的一旁拱手劝道:“官家,按律法,谋逆之人,当行车裂之刑,莫文渊虽已自刎谢罪,但其尸首仍在!是不是。。”
陈泽闻言惊讶一转头,这些个文臣对武将的打压真够狠的,连个死人都不愿意放过。
就连裴如恭也是忍不住眉头紧皱,正要进言。
却见陈泽当即一摆手,驽定道:“莫文渊,重情重义,朕也是佩服他的,况且他镇守边关数十年,也算的上是个英雄了,英雄可杀而不可辱,朕岂能让他连个全尸都无法留存。”
这一番话下来,周围几个正欲附言的几个文臣顿时息声。
倒是一帮禁军将官们听了后,却对这原本无感的小皇帝多了几分好感。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已经事了之事,墙道上,远处,一名徒卒像是身后有一只猛兽在追赶一般,连滚带爬般跑了过来,焦急慌乱道:“不好了,官家,城内起火了,看地方似乎是宫城方向。”
“什么?”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陈泽更是猛然转头望向里城。
只见遥远的上空处,正有一股长烟扬长飘起,看着不大,但是距离最起码有着十余里远,谁也无法断定,灾情到底有多么严重。
“快,快随朕去救火
当下,陈泽也顾不上眼前的这一切了,像是失去理智一般,连忙就是对着裴如恭等人,招呼一声后,便率先向着里城急奔而去。
“官家,慢着点。。”只留下身后众人,焦急的大喝声
……
话说,另一边,陈旭领着十余万名乱民,将宫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名名叫王苗的壮汉,则身在人群中,发起了讲话。
他语调激昂,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反正这永安快亡了,这宫内的财货,与其放在这里便宜了乌述人,不若我们今日分了了算。”
“大家说,好不好啊!”
他本就口才极好,十分善于调动情绪,一番话说出口之后,便如泛起轩然大波般,引起众人纷纷响应。
“对,苗爷说的对,不拿白不拿。”
“富贵险中求了。”
“大家一起冲啊!”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理智的声音劝解道。
“尔等疯了吗?这是皇宫大内,进去了要被杀头的。”
“进不得,进不得啊!”
“完了!完了!要死人了。”
但,很快这些声音,就被淹没在欢呼的浪潮之中。
这些被钱财遮住眼的平民,现在就是有恃无恐,根本什么也无法听的进去。
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一则他们仗着人数众多,有着法不责众侥幸的心理。
二来这些天,他们与官府对抗一直占据着上风,最后为了保住城门,甚至还对他们做了妥协退让。
这也使得这些人开始越发的目中无人起来。
认为即使事发,官府最终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人就是如此,一旦对方示弱,就会越发的得寸进尺。
三来,城外的喊杀声,所有人也都听的到,官军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来管他们。
所以只要有人带头,稍微一挑动,当即就有了这群情响应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