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总是阴沉沉的,时而冷的像是已经进入了冬季,又时而热的像是还在夏季。
黎明的黑暗包裹着整个巷子,有多家的灯依次亮了起来。
把整个巷子,照的一片通明。
接着一个又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从家门里出来,因为门槛比较高,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贯彻着整个巷子。
过了一段时间,又恢复安静,灯也一盏一盏的熄灭。
很快又陷入了黑暗。
黎默推着骑到很多地方都掉了漆的自行车,穿梭在这个城市中。
北方的秋天,可真冷。
她拉上校服的拉链,从书包里取出口罩带上,又继续行驶。
经过一个个高档小区时,也会偶尔转过头看两眼。
然后回头继续像前方行驶着。
或许她也不知道,每天都要看两眼的意义在于哪里。
到学校时,一大片学生向校门口涌入,她把自行车放在校门口文具店的前方。
融入那片人海中,穿着统一的校服,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刚进教室,就听到后桌的男生王旭叫她:“哎,黎默,快过来坐”
她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坐在自己位置上,放下书包,转头问道:“怎么了。”
他笑了笑,问道:“数学作业,写了没?”
她转身从书包里取出作业本,丢给了后面的人。
也似乎是习惯了前方的人这种态度,王旭也只是拿起她丢过来的本子,飞速的抄着内容。
不久,课代表就来收学业了,黎默指了指后面的人,课代表就懂了,走了过去,嘴里嘟囔道:“王旭,你怎么老是抄别人的,自己不会写吗?”
后者不服道:“要你管,又没抄你的。”
然后就听到课代表气哼哼的走开了。
课堂上,老师还是讲着昨天讲剩下的试卷。
偶尔听到有两个在底下叽叽喳喳个不停地学生,就会恶狠狠的警告道:“底下说话的,注意着点,再说就给我滚出去说。”
然后全班同学都会看向她身后的座位上。
王旭和方志豪屾屾的低下头,假装看着试卷。
每节课都是。
遇到厉害点的老师警告之后就乖乖听话,要是温和一点的老师说他们几句,就当没听见,继续叽叽喳喳个不停。
老师气的扔下书就走了,那些学霸都愤怒的盯着他们,而不爱学习的就起哄说干的好。
过一会儿美术老师就带着班主任来了。
继而把他们两个人带到了教室办公室进行教育。
下午的体育课又热了起来。
课外活动时,她脱下里面出的薄外套,放在一边的单杠上。
水淼从身后拍了拍她,问道:“晚上从哪里回家?”
“走上路吧,近一点。”
“好吧,还想着陪我走下路呢。”
黎默看了看她,回答道:“明天吧,今天我走路回家。”
放学后,黎默没有骑车子,而是步行的走在大街上。
她不想那么快回那个家。
她真的很想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她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多晚回家都没关系。
可是这条路的尽头,依旧是那条破旧的巷子。
刚回到家,就听到紧闭的房门里传来一个女人哭喊声:“你跟我要钱,我哪儿来的钱?”
随后传来男人能震破耳膜的声音:“你借给你弟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家里没钱。”
她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反正内容总是为了钱那些破事。
她的生活在幸福与痛苦之中。
如果她的父亲不在家的话,她是幸福的。
母亲也是快乐的,至少没有像父亲在时那么痛苦。
可是有父亲的日子,总是带着争吵的。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三观不合的人,会走到一起,会一起过了二十几年的日子。
从她记事以来,从母亲嘴里听到最多的两个字,就是‘离婚’
离婚,她有时候也挺想让他们离婚。
记得小时候的某一天,一家人好好吃着晚饭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怎么吵了起来,母亲摔了手中的碗,拿着碎片,向父亲威胁道:“今天,要么你同意跟我离婚,要么我就死给你看。”
她跟哥哥的眼中,满是恐惧。
父亲痛苦的看向她们,问道:“阿默,你妈妈要跟我离婚,我该怎么办”
她只是哭着摇头,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味的哭。
后来长大了,也习惯了这种争吵。
以至于每次听到‘离婚’这两个字,也只是偶尔会想一想,离了婚,她会跟着谁呢?
或者一个人过,也挺不错的,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知道,离不了的,二十几年了,一直如此。
她不觉得那个时候父亲眼中的痛苦是假的,可若真的不想失去母亲,又为什么每次都要用争吵来解决问题。
她的父亲,懦弱,自私,又没有本事。
只会一味的对母亲耍脾气,只会在她们身上撒气。
因为建房子,欠了别人很多债。
可这些债务从来都是母亲还,他出去挣钱那么多年,只是每个月给母亲一点点钱。
还不够她们三个人吃饭的菜钱。
母亲那时候总会跟舅妈去别的小县城的山上给一个大夫挖草药。
临走时给他们买一箱方便面留着。
家里只留下她跟哥哥两个人,靠着一箱方便面维持生活。
苦的久了,也不知道甜到底是怎样的。
拿出手机,听着歌,心情才平和了一点。
她有时会坐在屋顶上,看着这条巷子。
会听到邻居周阿姨教育她的女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到家啥都不管,只知道玩手机,饭都不会做,长大嫁不出去可别指望我养你。”
然后她女儿无语的声音传了出来:“谁说一定要嫁人才能养活自己,我自己也可以养自己。”
“你养活个屁,就你这个死样子,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懒得跟她探讨,她女儿摔门而出。
周阿姨在身后骂道:“滚出去就别回来了,真是养了个祸害。”
黎默陷入了思考。
女孩子真的只能靠别人吗?
然后就会一直想到傍晚。
“砰”
门被关上。
她知道,他们已经吵完架了,父亲也走了。
她的父亲黎向成是货车司机,因为拉的都是外省的货,所以一个月在家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
可就那么几天,是他们都难熬的。
黎默从屋顶上走了下去,进去房间时母亲还坐在床上啜泣。
她想走过去抱抱她,可是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站在门外良久,里面的人也停止了哭泣。
出来时两眼肿的不像话,对她说道:“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是什么从她的眼中滑落了呢。
明明也没有多伤感。
她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母亲,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她了。
明明三十岁的年纪,却已经像是被岁月洗刷的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她走过去,拿起地上袋子里的土豆,对母亲说道;‘一起吧。’
母亲没有回头,但是她听到了眼泪滴在水池里的声音。
随后母亲打开了水龙头,像是无止境的,永不停流。
住在高档小区里的你,是不是早上赖在床上的时候,母亲温柔的叫你起床,一出客厅就有丰富的早餐。
吃完早餐,父亲驾车载着你去上学。
那些昂贵的车停在校门口时,总有些学生转过头来,看着你从车里下来,有人会羡慕你,有人也会嫉妒你。
或者,是不是一回家,就把书包丢到昂贵的沙发上,然后去自己房间躺在舒适又很柔软的的床上,刷着手机,嘴里喊着:“妈,饭好了没?我快饿死了。”
终究是不同的。
或许,有点明白她为什么每次经过都要看看那些地方了。
她。
向往美好,却只能安于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