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在前，威廉姆在后，两人向着蛋壳状的空港中心走去。
这节孔道似乎早已废弃，这么久没有任何声响，走道四周的墙壁倒是持续不断地散着无色荧光，映出合金墙面特有的光泽。
青鸟此时已经逐渐调整好了心态，听着空荡的孔道中单调的脚步声，觉得就这般沉默地走下去，实在是有些尴尬。
看了看感知中，落在身后一步沉默走着的威廉姆，出口问道：
“你是被你爹赶出家门了吧？”
威廉姆·哈特嗤笑一声，反问道：
“除了我爹，我家里现在就剩我一个了，你说他怎么舍得赶我走？”
青鸟听了，突然想起一个偶然间听到的传闻：
“听说，你之前还有个姐姐？发生了什么？”
威廉姆沉默下来，就连眼角也耷拉下来，半天没有说话，像是触碰到什么痛苦回忆。
青鸟本以为，按照威廉姆的性格，这种事情他多半会笑着给自己说上一遍，没想到竟惹得他一语不发。
有些好奇，青鸟微微转头，用余光观察起威廉姆——只见他双唇紧闭，目光下垂，手掌也紧紧攥成拳头。
耸了耸肩，青鸟明白自己问到了威廉姆的伤心事，自己也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转回头接着向着前面走去。
干脆地放弃了谈话的想法，青鸟就打算一路沉默着回到办公室去。
没想到，威廉姆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知道黄金玫瑰现在的主人叫什么吗”
“不知道。”似乎是听刀疤脸伊恩说过一次，但青鸟也懒得去想，干脆摇了摇头。
威廉姆接着说道，语调有些低沉：
“她叫克劳瑞娅·哈特。”
“哈特？你不是也姓......”
威廉姆撇撇嘴，颇为不屑地说着：
“你可别想错了，我亲妈早就死了，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青鸟来了兴趣，想到威廉姆几次暴露出、那对黄金玫瑰毫不掩饰的憎恶，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惊天八卦。
“海港城是我爹建的，总部是我姐和我一起装修的，”威廉姆说着，脚步加快，逐渐赶上青鸟：
“整个黄金玫瑰、以及海港城，本来都是我姐姐的生日礼物，它们的主人，本应叫做克莱儿·哈特。”
青鸟眯起了眼，他隐约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红头发男人。
威廉姆说：“当时可是仲裁人的大喜事，那个假小子一般的大小姐的预产期，恰好就是她自己的生日。”
“偏偏前线堡里出了点事情，我爸、我，还有肖恩......哦，肖恩就是我姐夫，只能留下来。”
“克劳瑞娅带着我那个怀了孕的姐姐先去海港城......”
威廉姆说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更加奇怪起来：
“嘿嘿，我还记得那是肖恩第一次和我爹吵架——他想先去陪克莱尔，可是老头子不允许。”
“你不知道，老头子那时候有多凶，我在家都要躲着他走，肖恩那个软蛋扯着脖子和他争，却怎么也赢不了。”
青鸟第一次听到这种上层人物的家长里短，一言不发地等威廉姆接着说下去——
“就在老头子快要摔杯子的时候，他的光脑先响起来，然后是肖恩的，最后才轮到我。”
“我看见他们的脸色，其实也有些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事情居然那么大。”
“我爹捏碎了光脑，又执意自己先去海港城......现在想想，他应该也是昏了头了。过了七天，他被发现晕倒在前线堡里。”
“黄金玫瑰没了，海港城没了，殖民权也丢了百分之二十五，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我姐没了，我的侄女也没了。”
说这句话时，威廉姆有些咬牙切齿，血管从太阳穴处凸起，随着时间起伏着，但偏偏，他的语气却还是平淡的，像是在讲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
“换成你的话，接下来会怎么做？”
威廉姆说着，转头看向青鸟，等着他的答案。
青鸟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却总觉得只有一种选择，于是说道：
“杀光。”
威廉姆鼓起掌来：
“对嘛，这才是男人。可是你猜，我爹是怎么做的？”
青鸟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威廉姆说：
“他什么也没做，四年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甚至半年前，他还和那个婊子一起过了夜。”
自从威廉姆开始诉说以来，青鸟第一次主动插话，打断了威廉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仲裁人的董事长，怎么可能蠢到无可救药？”
威廉姆笑出声来，大张着嘴，胸腹激烈地起伏着：
“误会？！只要克劳瑞娅还活着，我就误会不了他！”
青鸟再次沉默下来。
终究是别人的家事，青鸟不愿多做评价，更何况，直到此时，他也没有完全去相信身边的威廉姆。
威廉姆吼完，不再说话，粗重的呼吸许久才渐渐平复。
二人眼前逐渐开阔起来——空港的货运中心就在眼前。
此刻身在高处，地面上的一切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青鸟左右看看，就要向着电梯处走去。
威廉姆拉住青鸟，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青鸟觉得此时不适合再说些玩笑话，认真说道：
“因为要跟着赢家下注？”
威廉姆说：
“除去苏安的原因，我更喜欢你杀回去孤儿院的样子，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青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期待着有一天，我们一起杀进黄金玫瑰，杀进海港城，再杀回前线堡......”
威廉姆顿了顿，脑袋微抬，看向天花板、或者是看向了其后的无垠宇宙：
“统统都杀了，一个不留，杀光。”
青鸟转过身，不去看威廉姆，甚至一直笼罩着他的感知也收了回来——
他不喜欢这么激烈的情绪，更难以适应这突入其来的坦诚。
青鸟选择不去看他，像是一只鸵鸟，把头插进浅浅的土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威廉姆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一步没停地越过青鸟，当先向着电梯走去：
“我帮你找你妹妹，帮你变强，帮你招揽人手、发展势力......
“你帮我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