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不能痛快活,死又何惧妄添罪。贾百六抬头大笑起来,死、又有什么可心生畏怯?生、又凭什么判定自己卑贱?
伴着笑声,行刑者一刀割向了贾百六的右手腕,鲜血顺着他脏烂的麻布袖口,滴落到祭坛石板上。
每隔五分钟,行刑者就要往贾百六皮肉上割一刀,直到他气绝身亡为止。
见已尘埃落定,氏族长们也各自安心入座。怎能容许一个奴隶,破坏自己精心维护的秩序!
此刻,贾百六知不知道绿洲森林的秘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得按照漠城规矩受死。
这时一位青衣少年踏着白马而来,细看此少年鬓似刀裁,眉若墨画,面如冠玉,目射寒星,仿佛谁人与他顾盼便都能生辉。
青衣少年挥手甩出腰间银白色匕首,将行刑者再次举起的刀刃打落在地。少年轻身一跃,飞向了祭坛之上,从怀中取出白色手绢,将贾百六右手腕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番。贾百六侧脸看向青衣少年,无言、只是朝他淡然一笑。
祭坛旁,一身穿藏蓝色衣袍的老族长气得咬牙切齿,满脸青筋凸起,指着青衣少年怒斥道:“墨青快给我滚下去!”
这位青衣少年名为贾墨青,是刚刚那位贾氏族长贾征的孙子。他和别的氏族少主一样,拥有着各种特权,看似一样却也不一样,在他眼里权利只是用来保护他想守护的人,而不是用于满足自己的私欲。
无惧族法制度的两个年轻人,站立在万人目光之中,徒步前行。
“快,拦住他们。”贾征命令到。
顿时数千名士兵聚集了起来,将他们二人层层围住。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朝他们两个逼近,他们对贾墨青的战斗实力早有耳闻,贾墨青虽然年纪轻轻,但已修入形道,修为与后方的老世族们不相上下。
贾墨青搀扶着贾百六跃地而起,青衣飘飘,直朝刑台之外飞身而去。这时贾征使出了“木灵之咒.困”,欲想阻止他们逃离,贾墨青见招立马使出破解之术,其他氏族长也纷纷上前去给贾征赋能。
就在这僵持之中,漠城的天色突然大变,由原先的黄白色转变成了黑灰色。空中飘落下数之不尽的残骨,它们如约般掉落地面,重组后鳞次栉比地站立着。
氏族长们立马收手,迎接这突如其来的怪物。所有修道者集体施法运化出一道保护屏障,氏族长们见状决定破例入禁地避难,随之指挥着士兵带领奴隶撤离。
干尸鬼魅们将屏障围得没有丝毫缝隙,只要一抬头就是一张张撕裂的嘴脸。
所有人相拥成一团,集体朝境地挪动脚步,可贾百六偏偏要往外挤,嚷嚷着要去救母亲。
“让他走,他本就是该死之人。”贾征喊到。
贾百六挤出人群,闭眼、握拳,朝鬼魅们冲去,这时墨青在后方用“木破术.离”为他开出了一条路,并护送着他前行。
人群中的爷爷贾征,以各种命令方式都没能让他留下。看着孙子远去的背影,深知前放凶险却无法阻止,这个固执、刚硬的老人,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奴隶区的各个洞穴里早已爬满了干尸鬼魅,它们有的围成了一团、在撕扯人身,有的在四处爬行、寻找猎物。
不安、焦躁、担忧、愤怒......这些情绪全都涌到了贾百六身上,他猛的掉转头,跑出了墨青的保护区,飞奔向母亲常去的土坡。
在土坡的一角,贾百六寻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母亲,他立马冲上前,跪地抱着母亲已伤痕累累的身体。
虚弱的母亲用最后一丝力气抚摸了一下儿子脸颊,靠在他肩上说道:“阿六,其实你有名字,你的名字叫无名,你也有姓,有姓、姓。”话尚未说完,但此生已结束。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随后赶来的墨青将贾百六扶起。
一个从未见过父亲的孩子,就此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心又该如何安放?
贾百六慢慢的用沙土将母亲埋葬,他多么希望出现一个奇迹,母亲能够突然醒来,这样今后还会有个地方能被称之为“家”。
“伤我者我必还之,欠我者我必讨之,任他是魔、是怪、是人、是神。”贾百六愤怒地冲进鬼魅堆中,只见一道道金光闪过,一批批行尸鬼魅迅速化为灰烬。
“阿六,你何时拥有了如此强大的灵力?。”墨青惊讶不已。
“我不叫阿六,我有名字,我叫无名。”沉默一会后,他又转身补充道:“我也有姓,我会找到属于我的姓。”
天空又从黑灰转变回了黄白,一阵风吹过,黄沙打落到少年身上,他已不再觉得、好疼。低头拍落身上的尘土,仰首北望,朝茫茫黄土喊道:“我是谁?我是无名。”
夕阳夕下,无名和墨青并排行走在金黄色的土沙之中,像十年前他们一起蹒跚学步一样。残阳洒落在十三岁少年身上,都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有了名字的人,就不再是奴隶,不是奴隶后,就该有自己的打算。“无名,你今后有何打算?”墨青侧脸问到。
“为我娘亲报仇,铲平那些鬼怪老窝。”从此以后,无名说话不再低头细语。
远方出现一个老人的身影,走近一看是贾征,他衣衫上已占满沙尘,应该站立在那里许久。
“为一个奴隶不顾生死值得吗?”贾征话语气愤中带着责备。
墨青沉默,不做答。
“你的心性注定不能大成,哎,也罢。”贾征说完便将目光移向了无名,在他图腾手环上停留了一会、欲言又止。
贾征见墨青平安便转身离去。墨青知道爷爷此刻不杀无名,以后也不会再因同一理由处死他。
“你娘亲不在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我不想再当奴隶。”
“你不是奴隶,你是我的朋友、无名。”墨青说完朝无名微微一笑,墨青一笑三冬暖。
无名转身面朝西方,跪地起誓:“我无名,对着天姬上神发誓,此生只做墨青少主门徒,助他成就一番大业,生死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