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七人收拾了一下死去的七位侍卫的尸首,葬在了狭谷外的密林中。战西风又砍了几棵树,削了七个木牌。虽然活树上不易写字,但好在战西风剑势有力,七个人的名字都刻的清清楚楚。
“你就不怕我拿着剑跑了?”
“你真要跑我哪里拦得住。”
战西风和傅南晴就策马上路了。五名侍卫紧随其后。
“这战西风还真他娘的让人来气。老子要不是追来了,明天还真就傻不愣登的去天府城了。”吴胜一路快马加鞭,好不容易追上,觉得情况不对又驻足观察了一番。但现在吴胜又无处可去,刚刚打了南郡城的高官。现在出现在南郡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老子为了追他还抢了人家的马,我呸,真他娘好心喂了狗。立马撇下老子跟女人跑了,我还一直寻思着这小子正经,正经个屁!”吴胜骂虽骂的痛快,可是也没有什么作用。自己一路追到这荒郊野外,眼下也只能去天府城暂时休整一晚。
“说不定还能碰到那对狗男女。”
“喂,我说你这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是嘴巴含着金珠舍不得吐吗?”傅南晴看战西风专心骑马,速度飞快,自己几乎都追要不上了。
“有什么好说的。”话虽如此,战西风还是放慢了速度。
“你就不想问问本小姐芳龄几何,婚嫁与否,还有我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的吗?”
“无聊。”
“唉我说,这么一个亭亭玉立的绝世美人就在你身后,你都假装看不见的吗?”
“你今年多大。”
“嗯!十八!你呢?我猜你估计也就十七十八的样子吧。”
“家里人给你安排夫家了吗?”
“早就开始安排了,不过我一个都看不上。要么是些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再要么就是些故作姿态的假君子。”
“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
“喜欢吃的当然是我娘亲亲手做的菜啦,不过她平日里都不自己下厨,我爹也不让。我要央求好久好久才会勉强给我做两道解解馋,就像是敷衍我一样。”
“喝什么,喝的当然要是好酒啊。女儿红......竹叶青什么的都可以啊。”但其实她根本就不会喝酒,一杯下肚几乎就要睡上个把时辰。
“玩......其实本小姐还没玩过什么东西呢。整天都呆在府上,父亲让我学琴我就学琴,让我学书我就学书,让我学画我就学画......你们行走江湖肯定很有意思吧,比如说什么月黑风高夜啊,什么杀人放火天啊......”
“那是强盗。”
“你们天天背着把剑,也不干正事,也不去前线报效国家,说是行侠仗义,不就是打家劫舍吗?”
“若天下太平,谁人愿为游侠?江湖是一个群体,是我们这些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习武之人,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唯一途径。你说参军报国,报的是哪一方的国?不过是不同的利益集团而已。百姓们要的是安居乐业的生活,仅此而已。我们江湖人有江湖的规矩,我们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些建立逾百年的武林正派,更是世世代代为当地百姓的安全提供保障。”
“对,你说得对。可是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不是吗?”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可你见过多少江湖间的纷争波及到了普通百姓?那些所谓的军队,哪一次来,对百姓而言,不是一次重创?那些拿着武器,不讲仁义只为了主子胜利而建立的军队,真的会为百姓着想吗?”
傅南晴没有话说。确实,不管是哪家的军队,只要开战,受苦的都是当地的百姓。
“那你就准备一直游侠,也不成家吗?”
“行走江湖,儿女情长,能省则省。”
“对你来说,感情什么的都不重要吗?”
“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名声?钱财?”
“不,我想要的只是打败花满天。”
“说白了不还是那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嘛。”
“天下第一于我何干。只有打败了花满天,我的剑,才有价值。”十九岁的战西风,当真是倔强的如同一头野牛,多粗的绳子也拉不回来。
“好好好,那祝你早日打败花满天。不过,就算你天赋异禀,可你才多大?人家花满天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时候你恐怕还没出生呢吧?你想超过花满天,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吗?”
自然不是。战西风也当然知道,若是再过个二十年,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花满天那个年纪,可能自己的武学造诣不会低于现今的花满天。但是在花满天全盛的时期没有打败他,等到花满天年老体衰的时候再打败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嗯,我也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打败花满天又能怎么样?你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你的武艺无人能及,可是有什么用处呢?就像你自己说的,对乱世的百姓们,谁在乎谁是天下第一的剑客?能保护他们的剑客,就是他们心目中第一的剑客。”
“嗯,你说的不错。”战西风的嘴上应着,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会不甘心。
少年的肩膀上,担得起希望却也承载着倔强。
“天色不早了,前面就是天府城了,今晚就在那里休息吧。”战西风看向傅南晴。
傅南晴微微点了点头。这一天对于她而言,并不那么舒心。虽然轻松地就拿到了秋风剑,却差不多没有在自己的手里待上多久。自己拿了别人的剑,别人却还在护送自己。而真正出来护送自己的七个侍卫,却在顷刻间就被人夺去了性命。
本来傅南晴对住处的挑选极为苛刻,今晚却只是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就上床躺下了。
躺在床上,傅南晴心中却愈加的不能平静。一是对自己的偏执与傲娇感到自责,二则是因为战西风。
这是怎样的一个少年。又傻又单纯,却还以为自己早已看穿了世事。听他讲那些大道理,傅南晴觉得还挺好玩的。虽然她并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她也知道,战西风不会真的懂他自己所说的道理。但她却还是一副乐于倾听的样子,就像是小时候乖乖地听爹娘的话。
不管你说的对不对,不管你有没有骗我。我都愿意听。我也情愿信。
想到这里,傅南晴发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明明才认识了一天,可现在自己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战西风。
战西风却要无情的多。他根本都没有想过自己刚认识的姑娘哪怕片刻。但就是这样一个他不愿意想起的姑娘,却让他离开了自幼生长的梁州,让他心甘情愿地护送别人去到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也让他拿了剑却也不愿意动身离开。
此时的吴胜却就不能似他们那般幸福,可以躺在舒服的床上想着心事。身上银两本就不多,来天府城又稍微晚了一些,那些个店家见吴胜一身健壮的肌肉,背后还背着把长凳粗细的巨剑,都推脱说客栈已经满了,请另外别处。吴胜无处可去,只得找了条小巷,倚着墙躺下。这样的生活对吴胜而言早已习以为常,很小的时候,他和战西风还在茅厕边上睡过。
“真他娘闹心,下次逮着战西风这臭小子不给他腿打断。”
“今天的失误是我导致的,回去我自会跟老爷请罪。”
“大哥不要过于自责,那战西风若是不背后偷袭你,单凭我们,也不一定就会是对手。”
“但至少我们可以在抢到剑之后逃走,那战西风没有马能追我们多久?”
“没事,大哥,我刚刚打听过了,有人说看见郎才女貌的一男一女,身后跟着五名侍卫。进了南门后不远的那家传奇客栈。今夜,我们还有机会。”
“郎才女貌?那战西风跟那女的该不会是夫妻吧?不然怎么会跟她来天府城。天府城再往北就是去雍州的地界了。”另一个杀手此刻居然也多嘴了起来。
“不是不可能。但战西风跟那女人既然认识,我们就必须要做好跟战西风动手的准备。”
一行人虽然组织严密,行事谨慎,却也没想到这肮脏的小巷子尽头还藏着一个致命的杀手。而这杀手,却又正好是战西风的密友。
“我看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老子吧!”吴胜扛着巨阙,从巷子里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来。
夜色下,吴胜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正凶狠地盯着他们。
二十个人,二十柄钢刀。此刻却仿佛被吴胜一个人包围在了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