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有多久没见到战西风了?”王离见王威一人捧了四坛坛酒,也伸手接过两坛,跟在他后面一起上楼。
“不瞒师父,自上次来客栈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出赵府的门。”
“平日里你在街上有听过他的消息吗?”
“现在整个赵府都跟从南郡消失了一样。赵府的那些个人天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出来购置粮食菜果的,街上就几乎见不到他们的人了。有时候我经过赵府门口,门开着,守卫却都不在了。”
战西风也曾多次跟自己提到过赵陶朱并不是个一般的角色,自己也一直深信不疑。可一封普通的信就足以让野心勃勃的赵陶朱自暴自弃到这般地步,空山派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哎,你两在唧唧歪歪什么呢?”吴胜老远听见两人对话,自己从包厢里探出头来察看。可目光仅仅在两人身上逗留了一瞬,就直勾勾地盯着王离手里的那一坛花雕。
“王威,你把酒放那就下去照看下面的生意吧,我跟吴胜有些话要说。”
“嗯,我这就去。”王威就轻轻把酒坛放在了地上,转身下楼去了。
“这小子听说是新来的?”
“嗯不错,才四个月。”
“你不是很信他?”
“不,在我这里做事的,我没有不信的。”
“那为什么要让他下去?”
“有些事情,既便是多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是多一个人一起担心罢了。”
“那不准备告诉他们吗?”
“你现在怎么开始变的婆婆妈妈的了。当然要告诉他们,只是还不是现在。更重要的是,现在店里的生意,除了我,真就一刻也离不了王威了。”
“那你坐下说,我亲自给你斟酒。”吴胜就拿过自己喝过的酒碗给他斟满——桌上也并没有别的碗了。
“这碗就不能换一个?”
“咋的你还嫌弃老子?老子都不嫌弃你,都是大男人有啥关系。”
王离摇了摇头,伸手接过酒碗,一口饮尽。
“赵府近来的平静出于何故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小破空山派嘛,我当是什么大事。你跟老子说他们在哪,老子回去带兵过来就端了他娘的。”
“不,吴胜,你估计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空山派,不是一个什么山寨窝点,也不是江湖上随便拉起来的三流门派。”
“空山派,可以说是自有天权国以来,江湖上最具权势,最为强大的门派。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强大的门派,更准确的说,这样强大的一个组织,却几乎没有让江湖中人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正如你一样。”
“它也确实没有值得让人恐惧的地方。”
“那是因为对于你们,或者说对于某个个体而言。空山派不过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谋利门派。但事实上不是,空山派要做的决不是敛财这样简单,这么多年的积累,空山派已经是江湖中独占鳌头的大财主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笔几乎垄断了天下所有镖局生意的江湖门派,掌门所拥有的钱财,就算是穷极一生也用不完。他要这样多的钱财,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那自然不可能。如果真如你所言,这个掌门人的武艺必定超群,只要他稍微动点心思,想衣食无忧都不是难事。”
“那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买官吗?钱权交易,实属常见。”
“嗯,这算是一项。但长孙牧不是个是非不分的昏君,所有七品以上地方官员的调度,都必须经过他的批准。九州虽大,却都在长孙牧的监视之下。”
“那买官岂不是不存在?你唬老子呢?”
“不,当然存在,只是另一种形式。更贴切的说应该是,贿官。空山派的人,遍布天下,是遍布天下的每个地方,不仅仅是江湖,你,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空山派,要收买朝廷命官,为自己做事?但是这不是一个无底洞吗,如果真是贪官,十个就够吃穿空山派的了。”
“你说的不错。所以空山派还有另一种做法——送信。”
“就跟赵府的一样?”
“嗯,送信方式差不多。都是突然出现在自家宅院的某个角落,只是大多数时候里面都没有字。只有一些毛发,贴身配饰之类的玩意。”
“这空山派也是真够小气......等等,毛发?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都是那些官员家人的毛发或者贴身用品。即使官员本身并无贪念,也看得清时事利弊,但在家人面前,他们不得不选择保护家人。而一旦接受了空山派的贿赂,他们就会彻底地陷入到空山派的掌握之中。更何况,空山派专挑那些意志不够坚定的降官下手,他们对长孙牧的忠诚度还不够稳定,有时候连送信都免了。”
“他娘的要买官做什么,那么多钱,想要什么得不到?”
“你说呢?”
“你是说皇位?老子才不信,天权皇位数百年来都是由长孙家世代继承,一个江湖门派,就算混的再怎样风生水起,又怎么可能篡夺皇位,改朝换代呢?”
“没什么不可能,吴胜。空山派正在以它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蚕食着这个江湖。很快,他就要对那些武林传统门派下手了。一旦他的目的达成,江湖中人都成了空山派信徒,江湖就成了空山派的江湖,等那时,空山派就可以在暗处不断地对天权国进行骚扰。长孙牧再怎样英明神武,也不可能深入到江湖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里面来。空山派的掌门一直都处在暗处,长孙牧能奈他们如何?”
“欲谋皇位,先屠江湖?”
“你这总结的倒也不差。就是屠字煞气太重,它只需要消灭江湖中主要的几股主要的反对它的势力,和几个棘手的对手就够了,其余的人,最终自然都会沦为它的附庸。”
“那他娘的怎么还不动手?以他们的实力,还有什么怕的?”
“他们在等机会。毕竟,真的要对抗长孙牧,对抗当今圣上,仍是谁都要深思熟虑一番的。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他们也一定没有什么把握。只得不断完善改进,因为计划一旦开始,就彻底无法中止。现在他们正处于敛财的最后阶段,这一阶段结束之后,一定就会转入到对江湖的征服与争斗了。”
“哦老子懂了,所以等他赚完钱,就要来搞我们这些人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这可都整整四个月了,如果这点情况都还看不出来的话,我们还拿什么对付空山派。”
“那你知道他们窝点在哪吗?老子这就回去带兵来端了他们。”
“我说你是真懂了还是假懂了?如果空山派的据点能那样轻松就找到,我还需要跟你说这么多吗?”
“说白了,打又打不到,等又等不得,咱就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办法当然有,如果我们中有人可以混进空山派,并且谋得一个不低的职位,那么至少我们可以对它有个更深层次的了解,也能提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不至于总是看着他们行动而无能为力。”
“知道他们的计划能有啥用?他要杀人,咱还能给他阻止了?”
“确实不可以。但这是一个过程,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现在最好的一点,至少我们还没有出现与他们为敌的意图和举动。虽然战西风和他们的人交过手,也只是无意间的较量。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寻找人手去壮大自身。”
“算上老子一个!那个什么坛主,虽然老子没见过,总不可能比战西风还强吧?不过,跟老子说这些,不会是准备让我去当卧底吧?我不擅长这些花里胡哨,勾心斗角的事情。”
“当然不可能是你。你怎么说也是个不小的朝廷命官,空山派招人哪里会这样随意,除非是对那些门徒,但是门徒不会有接触高层的可能。”
“那去干卧底工作的是谁啊?”
“那自然只能是战西风的小徒弟了。”
“小徒弟?赵府那个叫...赵什么来着的?”
“赵欣雨。”
“可那小子,家里刚刚被空山派威胁收了生意,不是也会引起他人怀疑?”
“确实会,但好在他在江湖上没有什么知名度。他的影响力也仅限于对南郡城里的普通老百姓。”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送他去别的地方,最好是扶风皇城或者北岛城。在那里,他可以以别的身份轻松的出现。比如天赋异禀的剑客少年,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还可以是追名逐利的世俗小人。”
“唉,你们这些人,还好没有当官。不然朝廷都要被你们玩坏了。”
“我们这些人,只是循着世间正道做事。空山派狼子野心,利用人性的弱点为非作歹,不得不除。我们就算入朝为官,也不会恶意中伤别人。可现在的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外表繁荣的背后都是肮脏的利益冲突。”
“得了得了,别跟老子扯这些。什么正道,至少战西风只是为了给他岳父家报仇。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多少年前你杀的那些人,和血洗傅家庄的那群人,都与空山派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