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娘家已经是中午,过年嘛,哪会少了大鱼大肉,吹牛喝酒的。秦魏每次都得陪着老丈人喝高兴了,直到接到赵福的电话,说是去警局做下笔录,他才找到下桌子的借口。悄悄的跟妻子交代了一下,一个人就打了个野猪儿(私家出租车)去往警局。
到了警局门口,只一个赵福在那里等他,显然他也将妻女送了回去,旁边还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女警察。
“是秦魏先生吧?”等秦魏下了车,那位女警察已经上前行礼,并握住了秦魏的手。
这到把秦魏弄紧张了,开玩笑,现实生活中就绝大多数人见了警察就没有不紧张的。其实这很好,这说明这人是有敬畏之心的人。
女警察也看出了秦魏的局促,说:“秦先生别紧张,赵律师之前基本已经跟我们交代清楚了这件事情的经过。我们请您来,主要是做一个必要的笔录,属于必要程序。希望没有打搅你过年喝酒的兴致。”
“那,那就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不想喝酒,只是老丈人那里,不好推脱”,秦魏深深吸了口气,冷空气进了肺中,顿时清醒不少。
“这没什么,说起来您今天可是货真价实的英雄。我们也收集了现场的一些监控视频,基本上事实已经拍摄得很清晰了。我也是一位母亲,换我在现场,估计也没法比你做得更好了。请您放心,我们会在遵照事实的情况下,尽量正面的出具事情的责任认定。”
秦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看到一旁赵福向他比的‘OK’后,才稍稍的放宽了心。
做笔录的时候,秦魏是相当的拘束,无他,和电视电影里演得真的差不多。“姓名、年龄、性别、籍贯....”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秦魏真的一刹那觉得自己就是个罪犯。作为一个平凡的老百姓,天生就不习惯这一套。
这里有人会说了,这有什么好怕的嘛。说这话的人要不是职业使然“警察”“律师”“罪犯”,要不就是没心没肺。
前前后后耽搁了一个多小时,这件事才暂时告一段落。直到离开,女警察才私下对秦魏交代了一声“放宽心,没事。虽然我是警察不能再公开场合发表私人评论,秉持弘扬正能量的原则,我们也不会让罪犯逍遥了去。我们的出具文件对最终法院的判定可是有决定性影响的。”
秦魏听了,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感谢和歌功颂德。他又不傻,以前虽然没经历过,但是现在嘛,再没经验也知道这时候说好话说套话准没错。
......
两人出了警局,秦魏才长出一口气。
赵福知道刚才秦魏一直紧张,但是那些流程他并不方便开口,现在出来了,为了不让秦魏多想,他开始引着转移话题。
“恩人,刚才您可是够紧张的。以前不常来这种地方吧?”
算上警局这一次,秦魏已经是第三次见赵福,就是没有帮他抢回女儿这事,现在也能说熟人了。秦魏并不是感觉不出对方言谈举止中的真诚和尊重,他本就不是那种拿大的人,心里也愿意交这种朋友。于是笑着回答他:“是啊,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边说,秦魏用手指了指警局上方的警徽。“赵先生,我们也别先生过去,恩人过来的。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熟话说一回生而回熟。不如我们以后就朋友相交,不知你意下如何?”
“嗨...我还正要跟您说这事儿呢。恩人,哦不,秦魏,这是我的荣幸。很高兴认识你,并交你这样的朋友。”赵福听秦魏提起这事,忙不失的答应着,并主动握了握秦魏的手。
这里有人认为赵福有点巴巴的去贴秦魏,显得有点不合适。其实仔细想想却不然,首先秦魏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情况下救了自己的女儿,这说明秦魏的勇敢;其次在没有确定赵福是女孩儿父亲身份时,是拒绝赵福的接触他女儿的,这说明秦魏的谨慎和理智;最后在警局里,表现出一个作为公民的本分。足以说明在个人修养层面,秦魏是一位值得交往的人。
有些时候,“见微知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再说了,赵福也没觉得两家的门户差距有多大。人们口中说的门第,其实说的是身处环境差别太大而导致了认知差异巨大的情况。比如被黑了快两千年的晋惠帝,他说“何不食肉糜”这句话本身并没错,因为肉糜本身可能就是他认知中的最LOW的食物了,他已经在尽他的力想办法,何苦再非议他?砍柴的都以为皇帝是挑金扁担的也是同理。显然秦魏赵福他们两家人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现代中国社会,虽然经济会有些差距,但是在接受的教育上差别并不大。真正一天到晚把门第观念挂在嘴边的,其实是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过个二三十年你再去看他,不见得他就好了。
闲话不多说,秦魏赵福两人这次是真的熟络起来,话里话外没了生分,但是又有各自的分寸。秦魏一家很普通,赵福他们条件要好一些,属于正儿八经的小康之家,但也有限。他经营了一家不大不小不上不下的律师事务所,赵福妻子是个国企的财务,一家人也是安安稳稳的。
“哎,秦魏,那个之前你们卖的水晶豆芽还有吗?“赵福想着上午妻子和秦魏妻子说的事情,现在正好拿来说。
“有啊,怎么,你还要?没问题,一会儿你开车带着我去我老丈人家拿去,这次来娘家我们没少带。”秦魏以为赵福是馋他的豆芽了,也没想别的,接着说:“别客气,这次我们带了一百多斤,别提钱,管够。”
“那怎么好意思呢...”赵福虽然也非常想吃,但这毕竟不是主要目的,不过并没有拒绝,尽然是朋友了,虽说亲兄弟明算账,但是呢算得太精也不行,这得看分寸的拿捏。况且这要说的事,也算是介绍的一个生意,也是人情。他“中饱私囊”拿点意思意思,秦魏也好处不是?
赵福接着说:“这里就先谢谢你了。不过我要说的是,上次买的水晶豆芽,回去我的小舅子也尝了,他对水晶豆芽是赞不绝口,说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转过头就去市集去找你们。可惜你们早早的就离开了,这不是重点。上午你们离开休息站后,我们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他并提到了你。”
“这小意思,你连你小舅子的那份一起拿不就得了?”秦魏觉得赵福一会会拿很多,不好意思。
见秦魏理解错了,赵福赶忙说道:“是这样的,我那小舅子开了个高档餐厅,经营很不错。不过你也知道,因为接触的都是高档客户,所以也有压力。对于这些不差钱的吃货,不怕你贵,就怕你拿不出好东西。所以他想问你,能不能给他的餐厅提供这种水晶豆芽?至于价钱,他说每斤一百五,还可以商量,他也不在这个上面赚钱,就靠它赚吆喝。”
听赵福突然介绍了这么一桩生意,秦魏有点错愕,以前没有正儿八经的做过什么生意,所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毕竟是成年人,很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半肯定的说:“生意我们以前没做过,前天卖豆芽纯粹是玩票。这事得和我老婆商量一下,不过我估计问题不大。”
“恩恩恩,因该的。回去你们商量一下。不过我觉得这是好事,你们也不必有太多顾忌。”赵福看了看表,说:“天也不早了,今天年三十,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赶着过年呢。走上车!”
一路有说有笑,把秦魏送到家,赵福也没客气,拎了十斤豆芽,互相祝福一番,就匆匆离去了。
......
秦魏回到家,见一家人聊得起劲儿,几个小辈正搓揉着莉莉妙妙俩毛孩子,莉莉倒是爽呆了,狗子天生亲近人,妙妙可是惨了,只能奶声奶气的那里叫着,两只小爪子高高举起,一副谁碰我我就挠谁的样子,可惜现在还不到他嚣张的时候。
秦魏加进众人的谈话,问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岳母一脸灿烂的看着秦魏,说:“快看,我们的英雄来了!我们正说你呢,知不知道,现在你火了。”
“什么情况?我火什么了?“秦魏接过妻子的手机,看她微博。
《人贩趁乱抢小孩,现实版‘父仇者联盟’显身》,标题秉承了网络的特性,眼球是够扯了,还附带了休息站的天眼视频。大概看了一分钟,视频里已经播放到群众围打犯罪分子的阶段了。再看看评论,恩,统一的正能量。
“我靠,罪犯打死没有,要还有气儿帮我再踹两脚!”
“光天化日下抢小孩,简直无法无天,该死。”
“希望拐卖妇女小孩的人直接判死刑!”
“那哥们儿真猛,牛逼上天了,居然把车给踹翻了,虽然是个微面。”
“顶楼上,那个小伙子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跑得真快,换我估计连车都追不上。”
“不知道有人留意这兄弟在后面和歹徒搏斗吗?简直是一气呵成,看着特来劲。”
“就怕事后被反咬啊!”
“歹徒没死就该烧高香了,要是敢反咬,我们就众筹给这哥们儿打官司,反正不让好人受委屈。”
......
少见的,评论没有被歪楼,看来这事是犯了众怒。看到这儿,秦魏倒是放了心,心大的以为后面应该没他什么事儿,可以安心过年了。
家里人肯定是帮着秦魏说着宽心话,他什么性格大家肯定了解。别看秦魏当时猛地一塌糊涂,但是都知道他是个本分人,现在心里指不定七上八下呢。于是,都各自尽力的帮着秦魏在评论里发表言论。虽然人少量小,带不起节奏,但总归是一份心意。
没一会儿,秦魏就无聊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聊天。然后秦魏就接到了蟑螂的电话。
蟑螂名叫张朗,是他的一个死党,高中就认识,不同班,一开始是因为踢球认识的,但是没想到转眼就相识了二十年。张朗和秦魏的人生轨迹相似,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子两人都相差不多。不过这厮的家境明显比秦魏要好得多,俩口子的父母都是国家编制而且有相当职称的人,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双方老人再不时再帮衬一下,使得他们的小日子过得是相当的滋润。而且张朗夫妻俩也有些财运,从大学毕业后两人就自己开了小店,卖点动漫周边小赚了一笔。再后来用赚的钱早早的买了市内位置不错的学区房,又赚大了。这么多年,两人从来没有给别人打过一天工,都是给自己干活。他们也不懒,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的人生和时间,任何人说起都是慢慢的羡慕,都觉得他是人生赢家。
和张朗一比,秦魏他们几个简直就是反面教材,只有在墙角画圈圈的资格。妻子还好,一个财务,到哪工作都是很有时间规律的。秦魏和他其他几个好友都是搞IT的,这工作提起来感觉很光鲜,但那时马屎皮面光,一天到晚累得跟狗一样,但说不得哪天公司就没了。公司背景大的,那也是挣的卖血钱,晚上十一二点回家那是常事,而且极有可能一个电话,就得又赶回公司去。秦魏现在很不理解,那些前仆后继的毕业生只看到新闻里成功的传奇人物,兴冲冲的迈入这个行业,殊不知100个人里能成功一个都是老天保佑。他们都说“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那百分之一”,这里秦魏却想说:“你在读书的时候都不能成为班里的第一,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活了小四十年,秦魏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不是天才。
扯远了,两人相知相识二十年,都小心的维护着这份友情,这不,张朗看到关于秦魏的消息后,马上打电话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