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好肚子里的孩子终是保住了。
君月时也是一连七日,留宿在江江好的永乐殿,宫里的嫔妃才人们皆是独守空房,望眼欲穿都没有等到君月时,便突然有了一纸不成文的约定,齐力倾轧江江好,这些,都是服侍君黎世的小宫婢说的,君黎世觉得有趣,歪头看着小宫婢:“在宫里嚼舌根,可是要被砍头的。”
小宫婢连忙捂住了嘴,怯生生的看着君黎世,眼中灵动的模样,倒有那么几分像梅梅。
“我记得,你好像唤……唤……”
“奴婢采薇。”采薇抢先道。
“对,采薇……宫里还有什么得趣的事呢?都说来听听。”君黎世终是放下手中的棋谱,一脸期待的瞧着采薇。
采薇倒是有些惧怕了,支支吾吾说了一些宫婢偷人的事情,这些君黎世也见怪不怪了,不觉的稀奇,懒懒打了哈欠:“放心说吧,我不会苛责你。”
采薇这才放下心来,给君黎世斟了杯茶:“殿下可听闻一直蠢蠢欲动的匈奴国近来停战了,是要和亲。”
君黎世点了点头,示意采薇继续说。
“可是陛下膝下无公主,那蛮子便说,送去的无论是江山美人或者百龊千丑,都没有干系,只要冠上公主的名号就可。”采薇一脸不可置信的道:“也不知道那蛮子怎么想的,要个有名号的公主作甚?”
“笨,他要的是陪同和亲送去的物资。”
采薇大梦初醒,连连称赞君黎世:“殿下您真是聪慧过人,采薇怎么就没想到。”
君黎世默不作声,采薇便将香炉的肖兰香点上。
君月时手头上的公务越发地堆积如山,可再忙,他一月都至少抽几顿晚饭的时间,同君黎世坐在一张饭桌上,谈一谈近事。
见到日渐消瘦的君月时撑笑颜同她讲话,可偏偏说的话里却半点不沾政事的事,君黎世就算想为他分忧,也不知要分他哪一处的忧,整日过得清闲且惆怅,只能想些法子来分担些琐碎,譬如她其他的帮不上忙,至少能把后宫上上下下都打理整齐,记账、采购、预算、分薪样样周全妥帖。
譬如她有意将荷池里那个荒废许久的凉亭翻新,想着夏至一到,君月时在池中的亭子批阅公务也能清爽凉快些。
君黎世难得提起兴趣做一件事,采薇自然不敢怠慢,没个两日,池中亭就收拾出来了,亭顶的灰网都拨得干净,柱子上的落苔也除得光洁,君黎世满怀欣喜,整日待在亭子里,一待便是一日,有时候白胤星也会前来,与往常一般说几句戏弄的话,带了一些稀罕的玩意就走了。
今日亦无例外,君黎世正在画荷池亭子的翻新构图,采薇来道,孙昭仪来见她。
君黎世特意问了一句,是来见陛下还是来见她。
采薇言之凿凿,孙昭仪就是来见君黎世的,说这话时,有些遮遮掩掩,甚至最后还道:“殿下,要么寻个由将她支走?”
见采薇反应,君黎世也能猜出这位孙昭仪一二了,她搁下墨笔,道:“采薇,你何时对待客人这样无礼过?不论来的是个谁,瑶华殿不会连那个邀人进殿的气度都没有。”
采薇点头说是,就急急去请孙昭仪来。
君黎世命人将图卷收下去,闭眼揉了揉鬓角,再睁眼,就见远处采薇领着那姑娘来。
君黎世走出亭子,站定在刻云浮桥上等候。
早听闻过传闻里这位妙人,君黎世总想要应当照个面,而今日一见,纵有传言熟耳在前,她仍旧不禁要叹一句:“尘世何曾有过这般女子?”
孙昭仪着了芽青水杉,款款行来,端庄娴雅,姿态俏丽,浮桥后的扶桑这般一衬,却显得不如她一筹。
孙昭仪看了君黎世来,也不见怯意,矮身行过礼后,那亮得宛如泛水的双眸抬起,往君黎世一瞧,便是轻柔的声音:“我曾有幸拜读殿下为后土娘娘作的那篇地音赋,常想该是怎样的女子,才有如此刚柔并济的笔毫,今日得见,确实是殿下该写得来的。”
这样的客套话君黎世听过许多了,也不放在心上,客气一笑,顿首回礼,往亭子行去,邀孙昭仪入座,君黎世倒不会说客气话,便径直点明了孙昭仪的来意:“昭仪今日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微风入亭,采薇乘来冰镇过的桂花香茶,桂花清香在亭子里盈开,仿佛要在舌尖都生出甜味来,孙昭仪没想到君黎世这样直接,一时间,那斟酌了一夜的用语,竟一字都说不出口,她垂眼看着杯中的茶水,沉默了良久,道:“我是来……”话语一顿,她忽的起身,在君黎世面前跪下,俯首道:“饶恕曲儿的无礼逾越,只是迫在眉睫,实无他法,不得已才来求殿下,曲儿冒昧,代江贵妃来……请求殿下庇护。”
君黎世一怔,江江好是近来得宠很,举杯的手顿住,侧身避开她这一礼,道:“她怎么了?”
孙曲儿首望着君黎世:“江贵妃不愿麻烦殿下,那么这一笔债就由我来背好了。”
君黎世抬眸瞥她一眼,想不到深宫里还有如此这份情谊,温声道:“说实在话,昭仪你是个外人,着实没道理替江贵妃做任何事,更遑论背什么债。你且先起来,这样跪我,岂不是要折我的寿?”
孙曲儿眉头微微一皱,又极快地抚平,双膝却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君黎世叹了口气:“我不是不明白昭仪与江贵妃的关系,可单指你贸然找上瑶华殿这件事,就终究不对,传出去昭仪你难免要遭人指指点点。”
“曲儿不怕。”孙曲儿坚决的看着君黎世:“您是陛下的长姐,是除了君炎小殿下唯一的亲人,现在众人倾轧江贵妃,昨日,要不是曲儿发现檀香有异常,江贵妃……她就……”
“江贵妃与我有缘,我定不会坐视不管,昭仪且宽心。”
“曲儿谢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