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年十一月二十七,大洪京城。
今天是冬至,这一阳生的日子,却是寒风刺骨。
它不得不寒风刺骨。
因为还有许多穷人,蜷缩在城中某个角落,等着被它冻死。
这样一个日子,对于商贾而言,并不是个好日子。
奴隶贩子赵来福站在奴隶市场中,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裘衣,低声咒骂着鬼天气。
他瞥了一眼蜷缩在自己身后的三个奴隶,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之色。
半月前,他以极低的价格,从山匪手中买到了这三个奴隶,本想趁着寒冬未至,转手将三奴卖出,小赚上一笔,挥霍一些时日。
没曾想老天爷这脸,当真是说翻就翻,丝毫不讲情面。
‘若是再过个几日还卖不出去,只好任他们冻死,否则不仅看着碍眼,吃穿用度,又哪里不是花费?’
赵来福想到这里,只觉心中很是烦躁,于是便前走两步,狠狠一脚踹在一个老奴身上。
只听‘扑通!’一声,那老奴立刻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在一块青石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断了生息。
其余两名奴隶看得心惊胆颤,浑身发抖。
赵来福眉头一皱,朝旁边吐了口痰,骂了一句‘晦气’,命剩余两奴将这老奴的尸身抬下去,以免误了生意。
“怎么了赵老板?真是好大的火气啊!”隔壁铺子的刘老板看到这一幕后,随口问道。
“哎,这大冷寒天的,咱们还得在这儿遭罪,一年到头来也赚不得多少银钱,还得东奔西走。
想那贵族老爷什么都不用干,坐在府里就有花不完的金银。”
赵来福说到这里连连摇头,愁眉不展地道了一声‘命苦’。
刘老板刚待回话,只听身后有马蹄声响起,他连忙转头望去,只见一匹雪白俊马踏步而来,马上骑坐着一位少女。
这少女一身华贵装扮,长得清秀俏丽,英气逼人,身后还跟着两骑侍卫。
马蹄‘哒哒’作响,践出富贵之音。
进入奴隶市场后,她左瞧右看,前挑后选,逛了许久,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她勒住马缰,叫来身后侍卫,轻声说了几句,那护卫点头称‘是’,前驱两步,朗声喊道:“我家小姐说了,你们手中这些奴隶若是有什么特异之处,尽可施展出来瞧瞧,若是让我家小姐看上,定然少不了赏赐!”
此话一出,众老板都是双眼一亮。
兜里没点钱,谁敢出狂言?
所以他们连忙带着自家奴隶围了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唯恐别人抢了先机。
少女不喜嘈乱,见状微微蹙眉,她身旁侍卫看在眼中立刻低声喝道:“都安静,别吵到我家小姐!”
这声音极其浑厚,说话之人显然是有修为傍身。
众人心中惊骇,尽皆闭口不敢多言,少女这才伸出手来,随意指向一人,开口问道:“你家奴隶有什么特异,说来听听。”
那人正是刘老板,他心中一喜,牵着一位女奴走上前来,开口介绍道:“贵客您看好,这女奴乃是楚国忠勇公之女,小人已将她调教好了,您带回去当个使唤丫头,保管称心。”
少女好奇问道:“楚国忠勇公之女,又怎会落到你手中?”
刘老板刚待回话,旁边立刻有人抢先道:“这是他老刘高价买来的官奴,想娶做小妾,结果被家里的悍妻给生生打没了念想!”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刘老板也不气恼,只陪着笑脸。
少女随口说道:“买了。”
看她也不问价格,刘老板双眼一亮,正想要暗自抬价,却见她身旁侍卫正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
迎着那侍卫的目光,刘老板心中一寒,吧嗒几下嘴,说出了五百金币的价格。
这价格可算不上低,要知一金币若是省吃俭用的话,就足够普通三口之家花销一年了。
少女闻言微微一怔,眼皮一跳,看向女奴,只见那女奴花容月貌,身段窈窕,确是人间尤物,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装作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当真是豪气十足。
她身后护卫见状,立刻掏出一张金票,扔到刘老板手中。
刘老板伸手接过,将金票翻看许久,喜笑颜开地退了下去。
这一来二去,他虽少了个小妾,却也多赚了两百金币。
其余众老板看在眼中,嫉妒万分,都有些迫不及待。
少女却不焦急,一一询问,没过多久又买下两个奴隶,但她却依旧有些不满,便让身旁侍卫开口问道:“可还有哪家没上前来?”
许久无人应声。
少女见状,反身要走。
正当此时,赵来福牵着两个奴隶少年从屋内走出,开口大喊道:“有有有!我这儿还有两个巧奴!”
少女闻言将目光望去,随口问道:“他俩巧在何处?”
赵来福拉出其中一位短发少年,赔笑道:“这奴隶是一名人级武者,吃的比鸡少,力气比牛大!您让他看家护院,比狗却要好上许多。”
少女闻言微微摇头,她身旁侍卫当即喝道:“我府中高手如云,还用的着一个人级武者看家护院?”
其实侍卫心中更是不满。
‘你说看家护院的是狗,不就等于在骂我是狗吗?’
‘等小姐不在之时,我定要叫人砸了你的铺子!’
好逻辑。
少女又要离去,赵来福急忙喊道:“有巧,有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另一位少年,走到少女面前,再度赔笑道:“这奴不仅巧,还可称得奇,贵客您请看好。”
说罢,他从四周寻了个马鞭,高高扬起,狠狠抽在少年脸上。
“啪!”
只听少年惨叫一声,脸上皮肉翻滚,多出一道血痕。
少女双眉微蹙,不满道:“你让我看什么,就看你施虐吗?”
赵来福鞠了个躬,指着少年脸上血痕说道:“您且稍待片刻,马上就有奇事发生。”
他说的底气十足,倒也勾起了少女几分好奇。
那奴隶少年迎着众人目光,显得有些怯懦,不敢抬头,因为他心中知晓,只要少看别人,便能少遭些皮肉之苦。
但他此时却在暗自期盼。
‘快点买吧!我跟上一个可不一样,我看家护院远不如狗!’
‘哎,混到这么惨,真是对不起那十年义务教育,也辜负了我对自己的期待。’
想到这里,他还踮起脚尖,往前伸了伸脖子,仿佛生怕少女看不到他脸上的血痕。
少女看了片刻,双眸一凝。
因为她发现,眼前这奴隶少年脸上绽开的皮肉,竟在逐渐恢复,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结成血痂,又过了几个呼吸,寒风一吹,那血痂登时脱落,下面露出的肌肤完好无损,根本看不出这里刚刚还有一道血痕。
她心中惊奇,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体质,怎么会如此奇特?”
少年含糊地回了一句:“我也说不清。”
“呵,那就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楚歌。”
少女闻言点点头,随后御马而去,只从口中留下一字。
“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