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洪灭楚之后,四海八荒数十国,无不俯首称臣,年年进贡。
譬如那与大洪接壤的南越国,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一等财宝进贡大洪。
二等财宝留予皇贵。
三等财宝留予皇贵。
对于南越国而言,财宝这种东西,就算是砸烂也不可能赐予平民的。
至于奴隶?
勉强也算是财宝的一种。
大洪地大物博,本就丰盛饶人,如此一来更是广聚天下奇珍异玩,而这洪京更是海纳百川,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洪京城东有家谷芳斋,那里面的糕点五花八门,总有新品供人尝鲜,皆是色香味一应俱全,价格却不如何昂贵,深受街坊邻居们的喜爱。
此时楚歌就在这铺子之中,左瞧右看,觉得顺眼便称上二两,品品滋味,若是爽口再买上半斤,准备带回府中。
诗韵笑容满面地跟在他身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欢声道:“主子,今日是城隍老爷寿诞,你不买点桂糕吃吗?”
有伙计闻言笑道:“一听小姐这话,我就知道小姐准是洪京人,想当年李将军除了那奸臣桂高,却也落得个身首分离。
为了铭记李将军大恩,这每逢冬月二十三,李将军身死这天,洪京城的人们都会吃桂糕,倒是取个除桂高的谐音。”
楚歌好奇问道:“不是寿诞吗,怎么又成忌日了?”
旁边有人搭腔回道:“阳生阴死,阳死阴生,故而李将军死,城隍爷生。
这洪京原本没有城隍庙,说是天子脚下不设城隍,可后来太宗皇帝为了祭奠李将军,便封他为洪京城隍,更在四大城区建立了四座城隍庙,以供后人敬仰。”
又有人道:“李将军受之无愧,若是没他,只怕都没今日的洪京!伙计,给我称两斤桂糕,我今天也要除除那桂高!”
“那桂高着实可恶,我也来一斤!”
楚歌呵呵一笑,见那桂糕品相不错,倒也想沾沾几分节气,便称了半斤桂糕,拿起一块放到诗韵手中,又拿起一块塞到自己嘴里。
诗韵一口咬了半块,抿了抿嘴,双眼蓦地一亮,嬉笑道:“主子,这桂糕真是又糯又甜,又软又绵,我还没来得及嚼,它自己就化了!”
此话一出,楚歌哈哈大笑,他觉得这桂糕虽然好吃,却也没有诗韵说的那么夸张。
正当此时,一位书生打扮的行脚路人由远及近,驻步在‘谷芳斋’大门外,静静听着门内众人交谈。
听了片刻,他脸上生出惋惜之色,微微摇头,连叹‘可怜,可怜’。
众人将目光望去,只见这书生弱冠之龄,身着一席白衣,相貌清秀,五官俊朗,眉目之中还有一抹阳刚之气。
众人以貌取之,皆是好感大增。
此时铺子内气氛活络,便有人向他搭话问道:“李将军忠肝义胆,铁骨铜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怎能说他可怜?”
“是啊,李将军那等英雄人物,哪里轮得到我们可怜?”
书生笑道:“诸位乡亲误会了,我并不是可怜李将军,而是可怜这桂花糕,那桂花幽香而不露,秀丽而不娇,此等清雅高洁之物制成糕点,抹了个花字不说,还与那奸臣桂高扯上了联系,沾染了尘埃,当真是可怜,可怜。”
他一口洪京话说的很是纯粹,以此加分,这套言论倒也引发不少共鸣,众人脸上皆浮现出些许惋惜之色。
诗韵抿抿嘴,语气低落地对楚歌说道:“是啊主子,桂花好可怜~”
楚歌呵呵一笑,没有说话,付了钱便准备离去。
‘桂花的名是人起的,也是人在用,跟桂花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们随便给人家加点东西,人家就真的脏了不成?’
他刚要迈步而出,那书生连忙对他说道:“公子请留步!”
楚歌双眼一亮,停住脚步,将目光转去,淡淡问道:“这位先生有何指教?”
他心中却在琢磨。
‘难不成是想问我为何发笑?’
‘别问,问就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不过前两句怎么改?’
‘算了,前两句还是留着下次装逼用吧。’
只听书生又道:“请问公子……”
楚歌眉毛一挑,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请问公子,能否借我一枚金币,我也想尝尝这桂糕的滋味。”
楚歌:“……”
他微微一呆,白眼一翻,幽幽说道:“不借!”
说罢,他走出门外。
‘有病吧,第一次见面就想跟我借一金币?’
‘那可是一万块钱!’
‘我能借你?’
他走后没多久,谷芳斋掌柜的对书生说道:“这位公子若是真想吃的话,我送你半斤好了,也不枉听到你那‘可怜’之论。”
书生笑道:“你要送便送一斤,何以只送半斤?听来显得小气。”
这话真是无理的很,可掌柜一不愠来二不恼,反而想了一想,开口笑道:“不错,确实显得小气,我便送你一斤。”
书生却摇头道:“我这人从不白受别人什么物件,还是借来的好,用的踏实。”
掌柜呵呵一笑,也不回话。
这洪京怪人怪事太多了,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书生说罢,先是看了看其余众人,随后一言不发,向楚歌追去。
一分钟后……
“公子请留步!”
楚歌闻声眼皮一跳,一脸无奈地回过头去。
“怎么又是你啊,还有什么事?”
“请借我一金,来日必还。”
“你可知我姓名?”
“不知。”
“巧了,我也不知你的姓名,你可与我有过交情?”
“没有。”
楚歌一脸惋惜地说道:“那么问题就来了,圣人说得好啊,君子定其交而后求,可你我交情未定,你何苦追着我不放,自取其辱呢?”
“因为,你有钱。”书生理所当然地说道:“而我刚才在聚仙楼吃饭,发现忘了带钱,便将随身玉佩抵押在了那里,再加上这一路好吃好玩的颇多,让人心痒,故此我只能向你借钱,赎回玉佩,买些稀罕。”
顿了一下,书生又道:“但我不白借,我倒懂得一些阴阳数术,命理卦象,可卖卜于公子。”
楚歌摇摇头,也不言语,转身要走。
“公子请留步!”
此话一出,连诗韵都有些恼火,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脸皮如此之厚?我家主子都说了不借,你怎么还叫个不停?”
书生向她施了个礼,刚待回话,却忽然愣住,看她看了许久,蓦地问道:“你可是丙戌年,甲午月,壬寅日,庚子时生人?!”
此话虽是问句,却掷地有声,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你……你从何而知?”诗韵又惊又疑。
书生咧嘴一笑。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