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惊讶过后,又瞬间平静下来,坐回了椅子上。
他表情变化着实太快,诗韵看在眼中,眼皮一跳,有些担忧地问道:“主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楚歌摇摇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大悲戒,随后收回目光,对书生说道:“既然有这些因果,那么李将军刚才跟我借的两枚金币,也就不用还了,你若是无事的话,请容我们先行告辞。”
这话说的太过突然,其余两人都是一愣。
片刻后书生缓过神来,连忙道:“要还,要还!有事,有事!”
楚歌问了声‘何事?’。
书生看向诗韵,说道:“我欲收你为徒,传授刀法,以报百年前你对我的梦中教授之恩,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诗韵双眼一亮。
‘若我习得李将军的刀法,有了武艺在身,便可更好的去侍奉主子,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无是处。’
而楚歌却摆了摆手,道:“当然是不如何啦,李将军身为洪京城隍,自然忙碌的很,怎么能让诗韵给你添麻烦呢?不妥不妥。”
书生笑道:“看来公子是不愿意了,不过,我更想听听诗韵自己的意思。”
二人将目光转向诗韵,都能看到她双眸中那一抹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失落之色。
但是她忽然摇了摇头,眼中失落也尽数化为了坚定,一脸认真道:“本来我是愿意的,可是主子不愿意,那么我便也不愿意了,对于李将军的好意,请恕我难以接受。”
说罢,她还站起身来,对着书生微微鞠了个躬。
楚歌闻言一怔。
‘这小丫头还真是跟她爹一样,有什么说什么,直率得很。’
而书生惋惜地摇了摇头,叹道:“天下众生各有各的缘法,许是你我因缘已尽,我也勉强不得,既然如此,我便留给你三条忠告,以后你好自为之。”
诗韵再度躬身,道了一句‘将军请讲’。
书生朗朗开口。
“其一,人乃万物之灵,眼能收万物之色,耳能听万物之音,故此更易遭五气荼毒,五情伤身,要知查见渊鱼者不详,你身具七窍玲珑心,更是如此,以后当时时自勉,乾乾夕惕。”
诗韵点头称‘是’。
“其二,你为朱雀鸣鸿刀托生成人,虽得肉体,可依旧是刀意十足,极易刑及身旁之人,这点你不可不知。”
此话一出,楚歌眉头微蹙,而诗韵则是倒吸一口凉气,用颤抖的语气慌忙问道:“将军,难道我父母姐姐,都是被我身上携带的刀意克死的吗?”
书生没有回话,过了许久,才不忍的点了点头。
诗韵看在眼中,只觉浑身力量瞬间被抽空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椅子上,内心满是愧疚与悲伤。
包间内一阵沉默。
窗外一大片乌云正在向太阳的方向飘去,它遮不住太阳,却能遮住人们看向太阳的目光。
书生遥望天空,双眸中浮现出些许不喜之色,继续说道:“其三,你若是七天之内改变想法,便去城西城隍庙见我,我自可传授你刀法,帮你压制体内刀意,若是你七天不来,便证明你我因果已断,那时我纵然有心帮你,也是无能为力。”
说罢,他又转而面向楚歌,意味深长道:“祝公子……平安。”
书生抱拳施礼,转身离去。
楚歌没有什么表示,而诗韵闻言,却是愕然一惊。
‘我这煞星,已害死了自己亲人,若是再害死主子……’
‘这可如何是好啊!?’
想到这里,她心急如焚,慌乱之中想要起身去追李将军,却忽然想起楚歌并不同意自己给李将军当徒弟,于是便愣在原地。
‘我若去寻了李将军,拜在他门下,便拂了主子的意思,这怎么行?’
‘可我若不去寻李将军,继续跟在主子身边,却有可能害了主子,这更是万万不可!’
一念至此,诗韵只觉万般皆非,眼圈瞬间变得通红,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正当此时,一只不算太大的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以此安慰。
诗韵看向楚歌,抿了抿嘴,声带哭腔地哽咽道:“主子,我……”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歌挥手打断。
“别说了,我们回家。”
“嗯~”
二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
到了武王府,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云秀院中,楚歌回过头,十分认真地说道:“诗韵,不管什么原因,你都不可擅自离我而去,更不可见那李将军。”
顿了一下,他又道:“若你非要去的话,也需先来找我,我去恳求石总管为你脱了奴籍,再给你钱财安身,到时你愿意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诗韵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凄然道:“主子,我既卖身于你,便是终身不悔,自不敢违背你任何意思,只是我已连累了自己父母姐姐,又怎能再连累于你?”
她此时才知道,什么叫进退两难。
看着她纠结中带有许多愧疚的脸庞,楚歌严声道:“那书生字里行间,把所有罪责都归于你身,想让你在自责之中前去寻他,当真是用心险恶,不得不防……
况且他所说的那些究竟是真是假,你我也不得而知,纵然是真的,你又做错了什么?
再退百步说起,整个广陵侯府活下来的人就我一个,我这命硬如此,你绝对是克不动的。”
楚歌说的轻巧,诗韵却听的悲伤,不由自主地留下了两行清泪。
‘原来主子的身世比我还惨。’
楚歌将诗韵搀起,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笑道:“过去的事记在心底就好,记不住的话,忘了更好。
还有,以后别动不动就哭的稀里哗啦,来,笑一个~跟我似的。”
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诗韵破涕为笑,只觉一股温暖流至心田,不知不觉中,又对他多了一丝依赖与亲近。
同是天涯沦落人。
楚歌道:“不错,还是笑起来好看,要是把脸洗干净,就更好看了。”
诗韵脸颊一红,乖巧地点点头,取了水洗了脸,心中的担忧虽洗不掉,却也在他那一番话中少了许多。
然后,二人一同前往西厢房癸屋,探望林虎。
此时酉正一刻,西边天火燎云,恍恍惚惚间,那红白交融在一起,映出万里赤霞。
其中一缕赤霞,透过癸屋高窗,照在了林虎的脸上。
林虎在笑。
虚弱的他躺在床上,已经醒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给自己喂饭的侍女林兰。
林兰,也在笑。
癸屋铁门打开的声音并不算小,却仿佛根本传不到二人耳中。
此情此景,让门口处的楚歌,眼皮狂跳。
‘这俩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是看对眼了,一见两见或者三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