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堆放秽物的院子十分大，飞鸾提着擀面杖，硬是把钱多多从东头一直打到了西头。
打得钱多多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抬起手求饶，“别打了，我……我回去。”
这才乖嘛！
飞鸾收起擀面杖，瞬间换了副温柔表情，说道，“那好，夫君这就跟我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街道司，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钱多多一边往前走一边还忍不住去看街道，飞鸾踩着他的影子，左手的擀面杖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右手手心，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钱多多只能苦着脸，不甘不愿地回到家中。
东院的这事儿显然惊动了正院那边，两人回去时，伺候钱夫人的嬷嬷正站在门口不停张望，见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飞鸾将满身臭烘烘的钱多多赶进屋洗澡，才对嬷嬷道，“这么晚了，有劳嬷嬷费心了。”
嬷嬷笑道，“这都是老身本分，少奶奶不必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又道，“听说今夜大少爷是为了找一双草鞋才跑出去的，那双鞋子有何特殊之处？”
飞鸾愣了愣，她上山救人时戴着幂篱，除了钱多多没人知道那是她，那事已经过了几年，而一双草鞋又不能看出什么东西，她大可以说是嫁进钱家以后她给编的。
因此，飞鸾也没瞒着，说道，“是我随手给他编的，不过一双寻常的鞋子，没想到他这样在意，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请回来。”
嬷嬷想起大少爷回来时满腹怨气却不敢明说的模样，再看少奶奶面上满是不解，笑道，“老身也是过来人，看得清楚，大少爷在意不是那双鞋，而是少奶奶的心意，可见大少爷珍视的是少奶奶这个人。
少奶奶能否听老身一句劝，待会儿大少爷出来，少奶奶好好和他聊聊，这夫妻之间过日子，少有不磕磕绊绊的，说开了也便好了。”
飞鸾微微沉吟，片刻后颔首笑道，“多谢嬷嬷了。”
送走嬷嬷后，飞鸾走进大厅坐下。
阿蓝跟在她身边，给她倒了盏茶，才道，“少奶奶，那个就是翠屏，被少爷从山贼手里救下来的那个，就是她扔了大少爷的鞋，才会有这事！”
翠屏？飞鸾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她不由朝着那丫鬟看去。
就见翠屏低着头站在那里，双手不安地揪着衣摆。
飞鸾见这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语气就温和了一些，“抬起头来，我看看。”
翠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张白净的小脸在烛光中显得十足秀气。
飞鸾道，“按照阿蓝的说法，你是夫君从山上救下来的，为了报恩才留在钱家，原本也不是钱家的丫头，今个儿又出了这么桩事……”
飞鸾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处置她。
翠屏以为自己要被赶走了，立刻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哭着祈求道，“少奶奶，求您了，我是个孤女，已经没有家了，如果离开了这里，我就要饿死街头了！”
阿蓝站在少奶奶身边，虽说她早就想把翠屏赶出去，但此时见她满脸泪水地祈求，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翠屏犯了错，以后肯定不会得到少爷和少奶奶的重用，再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了，那她帮一帮她倒也无妨。
更何况……
阿蓝看了少奶奶一眼，见她还在沉吟，面上也并无怒色，心知少奶奶并不想重罚这个丫头。
于是她立刻很有眼色地递上去一个台阶，“少奶奶，翠屏并不知道少爷那般喜爱一双草鞋，她也不是故意要丢掉的，看在她平素干活利索，又孤苦无依的份上，不如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翠屏有些不敢相信，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对自己十分严厉的大丫鬟会为自己求情，当即感激地看了阿蓝一眼。
阿蓝不看她，只专注地站在少奶奶身边，等着少奶奶决定。
片刻后，飞鸾说道，“你是夫君救下的，丢掉的又是夫君的东西，还是由夫君来处置吧！”
她话音刚落，一身湿气的钱多多就从耳房出来，一脚跨进了大厅里。
他狠狠瞪了翠屏的背影一眼，才道，“看在她那么可怜的份上……”
翠屏并不晓得大少爷方才瞪了她一下，听见大少爷的声音，忍不住抬头希冀地望了过去。
钱多多说出下一句话，“那就把她赶出东院吧！”
翠屏失望极了，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塌了下去。
飞鸾瞧翠屏那模样也挺可怜的，侧头问阿蓝道，“家里可有哪个地方缺人？”
阿蓝规规矩矩道，“回少奶奶，只缺一个在大门口做洒扫的粗使丫头。”
不巧，先前在门口做洒扫的丫头就是阿蓝。
她调了过来，那位置自然也就空了。
于是翠屏就这么被安排了下去。
看着阿蓝将翠屏领下去，钱多多转身就回去了，那背影瞧着气哄哄的。
飞鸾本来没什么反应，但是想起嬷嬷说的钱多多在意她的话，再看钱多多那迈着大步子，连那湿漉漉的头发都几乎要甩起来的样子，就没来由觉得好笑起来。
这个样子哪像是商场上运筹帷幄的人，终归是被宠惯了的大少爷。
她摇摇头，站起身跟在钱多多后头进了屋子，刚关上房门，就听见钱多多在抱怨。
“要我说，这种连主人家东西都敢乱丢的丫头，就该麻利赶出我钱家！”
飞鸾说道，“可她年纪这么小，瞧着也挺可怜的。”
钱多多听了这话，却更生气了，站起身瞪着飞鸾，“她可怜，难道我就不可怜吗？”
钱多多本来还想再抱怨一通，但是余光瞥见飞鸾挂在腰侧的擀面杖，他一下就怂了，只能又坐回去，嘴里嘟囔道，“明明丢了东西的人是我。”
飞鸾见他这仿佛丢了贵重宝物的模样，又想起嬷嬷说的那番话，心里便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顿了顿，她说道，“这丫头可是你拼了命从山贼手里救下来的，又生得眉清目秀，话本里还常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说法，你就半点不心动？”
钱多多似乎听不太明白，莫名其妙道，“什么心动？”
飞鸾试探地看着他，“比如……把她收下纳为妾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