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九天君桎梏无望血海，西王母守护国之帝都，九天神仙各守几座城池。剩下的，就只能靠不知靠不靠得住的仙门大家。再剩下的，便是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不得，还是得继续自求多福。好的坏的，一并承担。
安常逸微蹙眉头看着手里的账本，轻叹了声，压在心里的石头随着这声叹息又重了几分。
又该派一批弟子出去寻粮了。
好像是三个月前，也可能是四个月前，几个逃难的人跑到了清月，中了梦魇似的嚷着天下乱了，妖怪都出来吃人了之类的话。刚开始是无人在意，以为是哪里跑来的疯子，可之后越来越不对劲，跑来的人一批接着一批，断臂少腿，衣服被鲜血浸透，所有人都在说着同样的话。乱了，天下乱了，妖怪都出来了，吃人了，到处都是血。流言传播着却并不是流言了，上阳传来家书“天下乱，守清月”，廖廖几字使得百草堂药膳房众弟子脱了常服换作飞衣。安常逸手持服剑领百草弟子战妖救人，将清月四周围了栅栏，布上曾经嗤笑的符咒法宝，抵抗外面尖嘴獠牙嗜血成性的妖怪。
可是妖需要进食，人更需要。清月几乎没了下脚空，密密麻麻，大街上，巷子里，甚至房顶上，都是人。第一次出去寻粮，百草堂弟子和寻常百性参半，那是怎么的场景呢？好像记不得了。满眼的血，对，只有血。他们什么也没寻到，只带回了一批伤员。
人心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第二次，没人敢再出去了。安常逸眼神阴沉地看着畏头缩尾的这群人，低头苦笑了几声，决定不指望他们，孤身去寻粮。只是人可笑起来你是半点没有办法，人们抱住安常逸不让他走，并不是怕他入了险境，而是他走了，这里的顶梁柱就没有了，他们就更危险了。他是温润如玉救死扶伤安常逸，怎么能丢下我们这些的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一走了之呢？
好，你们说得都对。安常逸挣脱开了这群人，眼底是从未有过的不屑与厌烦。
“你们杀过妖吗？去过清月入口吗？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看起来足够可怜其他人就得让着你们？是不是以为凭那张能淹死人的嘴就能在这乱世活得安然无恙？”拍拍刚才被他们抓过的地方，冷声道：“外面是吃人的妖，里面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不出去，这里面的人就会成为吃人的人。你们自己心里想的什么，你们清楚的很，别人也清楚的很。我恶心，恶心死了你们也没办法抽身离去，依然要冒着被嚼碎的风险去抵抗栅栏外嗜血的妖怪。我生来就该如此吗？难道我现在弃了你们回到我父亲的身边我就该死了吗？”
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顿了须臾，安常逸又道：“我不想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的，也不想揭穿你们心里的那点不堪的小算盘。如果你们还想活，就必须要有人跟我出去。把你们的侥幸懦弱都给我放下，从今天起，所有的壮丁都是我百草堂的弟子，都是清月的守护者。家里独子的先留在清月负责疏导供应，家里有兄弟的，哥哥先上。这一次，我给你们机会，你们也给我一点希望。”
“好。”人群里响起少年清亮的嗓音，“我去。”
安常逸无奈转头，实在不想面对祝东故作了然，眼睛里的八卦之火无处可藏的模样。
“说的也是啊，最后……还是躲不掉啊。”“对啊”“没办法啊”“反正都是一死，我怎么样都要和妖怪同归于尽！”“对，只能这样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应承声贯彻周围，男人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坚定，所有的声音最后都汇成了一句话“跟随安公子，守住清月。”
安常逸展开满是虚汗的手，脸上依旧冷若冰霜。好，我再信你们一回。
第二次去了最近的边家村，相比第一次，伤亡虽是惨重，好在目标明确，人心还算团结，在地主家里拿回了几袋米。
煮稀粥，也能撑一撑。
又过了几日，本是打算再出去一次。但凌乱的马蹄声扰乱了计划，安常逸唯一的舅舅顾时踏马而来，身后是风尘仆仆的数百名百草堂弟子和盼望许久的粮食。
“你父亲怕你撑不住，让我来给你送粮食和符咒武器。”冲他使了个眼色，顾时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那些个符咒和这里面的东西比不得，这些东西不寻常。”
无人在意这边两人的闲谈耳语。
百姓们是皆大欢喜，守护者不用出去寻粮，今日终于不用承受白发送黑发，兄离子散之苦，乐呵呵地去搬金贵的粮食。
顾时拥着他进了后院，不知轻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小子厉害啊！不缺胳膊也没少腿没想到啊！”
“……你也是。”
“啧啧啧，这一路其实还真挺奇怪，每次危急时刻就总会……总会突发转变。如果不是我的错觉，一定是有贵人相助。”
“不，是你的错觉。”
顾时砸吧着嘴，似是还沉浸在贵人的错觉中，压根没在意安常逸的话。
是错觉吗？为何安常逸也会有这种感觉？上次为了能够有更大的机会拿到粮食，分成了两队。一队安常逸带，一队由另一个百草堂弟子带。安常逸那队虽说伤亡惨重，却也是回来了，另一队却如同人间蒸发，连个人影都没回来。如果这一次算是巧合，几个月来他几次险些葬于妖怪之口，却每次都能奇怪的化险为夷也是解释不通。
“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半天不理我。”顾时人高马大一下子差点没把安常逸肺给拍出来。
“说话能不能别动手？”
“我说，你父亲这次来是让我给你送东西的。”滴溜着小眼睛看了看周围，顾时轻声道：“一把剑。”
“嗯？”
“斩神剑。”
回忆有时候真的像一波巨浪，打得你措手不及，咣当倒地。那个姑娘……
安常逸动了动喉咙，哑声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你父亲就说让我把这把剑送给你，不得告诉其他人。”想了想，顾时又道：“还有，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