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会再出现其他的镇妖司的人，只会是我，而我也会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只要这里的妖怪不在我眼皮底下伤人，我就不会抓捕他们。”
“噗，就算裴校尉不徇私枉法，恐怕也不能把这里怎么样。但确实，你如果不捣乱，我也能过的舒心一点。”
“或许……你说得没错，妖分善恶。所以我赌，你为善。”
“那裴校尉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是顶尖的恶。”
“既然你与玲儿相识，应该就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吃人嗜血的恶妖，我暂且信你。”
“啊~，如此看来，那我可是托了阮姑娘的福了。”
“至于我骗没骗你”裴无言解下长剑放在桌上，直直盯着祝汐汐的眼睛，道：“以祝掌柜的本领，应该早就一清二楚，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掩面轻笑似是被夸的不好意思，祝汐汐转又托腮无奈道：“人心叵测，我看的清世事，看不懂的是人心啊。而且我这个人，最是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那便不废话了，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听故事。”
“……”裴无言强忍着怒气，又低声道：“从哪里开始讲？”
“从你出生开始讲。”
“……”有完没完？！
“传闻两百年前，万妖作乱，血魔再生，世人如蝼蚁般被践踏，世间成了炼狱，血流成河，哀声怨道。”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天神下凡，半年已过才得已将万妖平乱。此后，捉妖门派林立而起，仙门世家登上巅峰之位。朝廷随之下令，防患于未然，遂建立了镇妖司。”
天下太平，众神归位。
两百面前的那场疯狂的反抗没能让妖怪得到半点甜头，相反，它们将自己推入了挣扎不得的沼泽。
妖分善恶。不管是恨透了人类想要将之嚼碎的妖，还是受了诱惑蒙骗走了邪路的妖，甚至是还有不少压根没有参与这场战争却暗戳戳帮了人类的妖，他们都有自己的信念，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想让自己能够活得更好一点，哪怕一点，一点就好。可他们只想要努力的活着，这个世界却不给他们机会，从前是，现在也是。
平定战乱之后，便是讨伐罪人的时候。
理所当然，不出意料，这罪人，自然是存活于世的寥寥小妖。
人间的地狱是结束了，妖界的末日却迎着冷剑来临了。世人以捉妖炼妖为荣，捉到了妖怪你是大侠，炼化了妖怪你就是仙人。长香季氏，谷阳臧氏，朝廷镇妖司，三足鼎立，妖怪惧之，人人仰之。
说来也是可笑。世人恨妖，天天喊着这些妖怪可耻可恶，嫌弃的好像是提到了这些妖怪就是脏了自己的嘴。
可就是这脏了嘴的东西，却也用的不亦乐乎。
毕竟人性的深处的确是贪婪和黑暗。也不知是哪个恶魔想到了这个注意，捉到妖之后不再长剑一挥给个痛快。他们开始折磨不甚落网的小妖怪，竭尽所能的展现平日里不能露出来的扭曲。再后来，这些人更进步了，他们折磨这些妖怪同时也驯化这些妖怪，暴打和变态的虐待使这些妖怪丧失了自己，只能卑微的臣服在恶魔的脚下，成为满足他们变态心里的玩物或者是……替他们捉妖杀人的利器。
到了现在，这些恶魔变成了世人眼中的大侠高僧，仙人尊者。本来该是泯灭了人性的事情却成为了趾高气扬的准则，奇怪的是他们污泥满身，却也不曾觉得自己可笑。
祝汐汐呆愣愣的盯着桌角，丢了魂似的说道：“这些事情……”
“正常人家的孩子不会想要进镇妖司。因为在那里不仅妖受折磨，入门的人也要受非人的训练和煎熬。熬过去了，你就成了六品军士，没熬过去，你就是乱葬岗上一个无名的死尸。”
“那你，该过的不容易。”
“也没什么，人生下来就得承受上天给你定好的一切。不管你想不想，能不能承受的来，你都要挑起这个担子踏着一路荆棘往前走。说到底，都是活该。”
“没有活该！凭什么活该！”一句活该像是触了祝汐汐的逆鳞，她愤怒的吼着裴无言，娃娃似的脸变得有些扭曲走样。
裴无言不懂这个老妖怪突然怎么了，冷笑一声，道：“祝掌柜这是怎么了？”
“有个人曾经和我说过，这个世上没有活该，自己做的事情无论好坏都要自己担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直冲灵海的怒气，祝汐汐又温声道：“这个人，你也挺熟。”
“应该是不熟。能说出来这种话的人，和我必定不是一路人。我做的事自然应该我承担，可这有些时候，即使不是你做的，你不也要照单全收。”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又为何要照单全收？”
“因为人生下来的时候就不干净。你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打从你一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便被这个世界牢牢锁住了。黄泉孟婆汤一喝，忘却前世今生，再投胎时，闭眼一跳，又不知要负担多少的情孽。”
“看样子裴校尉是吃过了不少苦头。”
“苦头？从一开始就吃了苦头就罢了，谁让我倒霉，一开始享受了太多的甜头以至于后来弄的满身是伤。”
“人活着就不是一件易事了，如今裴校尉四肢健全，前途无量，头脑……也还可以。家庭可能是不算美满，但要是和这世人许许多多饱暖不及的来比，那可是幸福太多了。”
“祝掌柜安慰起人来倒是头头是道，你让我学会知足，可若是祝掌柜真的知足，以祝掌柜的能力就该找个风景好的大山安安稳稳做一个山大王，岂不是更好？又何必在这呢？”
祝汐汐又被人戳了心思，脸带薄怒的看着坦然自若的裴无言。
“既然祝掌柜也做不了知足常乐，那也就说不得旁人，劝不得旁人了。”
祝汐汐气急败坏却又无处可施，拍着桌子怒道：“我让你讲故事，谁让你和我胡扯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
“好，那便细细给祝掌柜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