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明白呢？”顾丽莲拉着顾梦雪问。
“还有那人怎么你说完就跑了，我还准备了说辞呢，这香可真好闻啊。”
“你准备了什么说辞，说来听听？”
“桂花桃花梅花香，皆付二三糕点中。”
……
程国公府，程莹莹一边吃着小食一边问道：“大哥哥，你今儿个怎么走的这么怪异，香席未完就离席了，未免不好了。”
“内急。”
“啊？哦。好吧。”这她能说什么。
“香谁拿走了？”
“就是你走之前课香的那位小姐，顾锦兰的五妹妹，好似第一次参加聚会。”
原来是顾国公府的五小姐……
“那五妹妹看着倒是个娴静人儿，大哥哥你是不知道，顾锦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和那帮小姐一样，说是来参加我的香席，其实都是来打听你的，我一说起你吧，她们的耳朵就都竖起来了，呵呵呵……”
男子悠闲地品着茶，只当没听到。
……
顾国公府净慈舍，老夫人寝室。
顾梦雪研读经书完毕，抱着祖母胳膊撒娇。老夫人一脸慈爱地抚摸着孙女的青丝，这孙女，着实没让她失望。
“祖母，为何顾家与李家，苏家，吴家，乃至魏家，张家，陈家皆有姻亲，却唯独没有和程家有姻亲呢？”
“你说的是程国公府吧？你可知程国公的夫人是先皇长女静宁公主，而如今的皇贵妃娴妃，正是程国公的嫡长女，闺名程筱荷。程家啊，是亲皇派，素来以皇族为先，家族子弟皆在宫里当差，因此与我们这些世家略有不同。”
顾梦雪皱起了眉头：“顾家没有入宫为妃的，也不与程家联姻，那祖父？”
老夫人并不在意孙女的直言不讳，这些自古女人就鲜少讨论的话题在此处却显得如同刺绣缝衣一般自然。她浅浅一笑答道：“你祖父啊，胆儿小，不愿参加皇族的内部争斗，他以世家为重，懂得衡量得失，这也是你故曾祖父能够做到三朝元老的原因。是以顾家一直以此为治家方针。雪儿怎突然想起这个事了？”
“昨儿个孙女去参加上巳节，见到了好多未出嫁的姑娘和王公贵族，是以自然就想到此处了。”
“哦，我可听得人说这程国公的嫡长孙目如朗星，才貌双全是不可多得的逸群之才。雪儿可有见到？”
顾梦雪嗔怪了祖母一眼：“祖母，孙女看着像是这么容易就被皮相迷惑的人吗？那些世家子弟被我迷惑还差不多，祖母你可不知道，好多个公子哥偷偷打听我呢，还以为我没听到。”
“噗哈哈，那是，我们家雪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夫人被逗得咯咯笑。一旁的古嬷嬷也掩嘴而笑。
笑闹完，老夫人一边轻抚着孙女的背，一边若有所思地感叹道：“一个人的德行啊，最难培养，一个人没有才华，最多平庸，但若一个人没有德行，就会害人害已。过去祖母也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虽然把最好的都教给了你母亲，但并没有注重她真正的心性，以致于醒悟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弥补。雪儿啊，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祖母不求你为顾家做多少贡献，祖母只希望你，活的通透，人活的通透，自然就懂得趋利避害，平衡好关系，自然就能够造福自己和身边的人，不会轻易为情所困。祖母老了，有时候也不免就唠叨了……”
“祖母，孙女明白的。”
其实顾梦雪知道，祖母一直放不下七年前的事，认为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虽然一心希望女儿成为一个通文识字，能明大义的贤德之人，但却只知道用世家的女德标准，去要求她，甚至逼迫她。全然不知女儿的心思已生反叛，反而陷入情爱邪心，做出不齿之事。最后看清了所谓情爱，也没能够幡然醒悟，反而不得善终。所以其实祖母是在怪她自己，年轻时总认为自己聪慧明理，要逼得她女儿也成为一个人人夸赞的贤女，结果物极必反。
古来没有青春期叛逆这一概念，对于两性教育也很缺乏，其实放在现代，也就是谈个恋爱而已，至于为情所困，甚至患上抑郁症，这种事在现代也不少见。这涉及到先天和后天很多因素，并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祖母拳拳慈爱之心，这么多年她切身感受到，如果不是祖母，她觉得自己可能融入不了这个时代。
想想吃穿坐卧，皆有仪度，愣是把一个现代跳脱的独立女性，变成了一个食不露齿，掩嘴而笑，走路无声，跪坐端正的大家闺秀……
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要求吗？
因为圣人云：食不言寝不语。圣人就是孔子。这一套礼仪就是他老人家搞出来的。比如孔子的老朋友原壤，就曾因乱坐而被孔子臭骂一通。一次，原壤张开两腿，坐等孔子，即“原壤夷俟”一说。据《论语·宪问》记载，孔子见到后当场就发火了，用拐杖敲打着原壤的小腿骂道：“幼儿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其大概意思是，你从小就不懂礼数，长大也是废物一个，老了白浪费粮食，是个害人精。
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礼是从德里来的。而德，是从道里来的，道就是关系。就是说你要知道自己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这个环境里的事物，人物都有哪些关系，你如何做才能处理好与这些事物和人物的关系，这就是德。而礼，就是规范化的，约定俗成的处理这些关系的行为模式。
所以圣人有德，其实他是有颗通透的心，能够看到，觉察到事情的全貌和背后隐藏的规则。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情商高。古人则把这活定义为修身养性，就是修心。
让你吃穿坐卧都有规矩，其实是在训练你的心，要静，要通透，要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关系里，你的心够静，你自然就能关注到这些，自然就能关注到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合适的动作，就是礼仪。
但是如果你只注重这个形式，不把这个行为的根本原因交代清楚，是没有用的，你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无知中跟从别人的行为，是一种盲从，不是一种德行。德行的根本，就是觉察，就是全面了知，就是趋吉避凶。
皇宫里在教导规矩，世家贵族也在教导规矩，有的人通过这个规矩，心真的专注了，静下来了，就能思考很多问题。有的人，虽然身体在学这个规矩了，甚至要比谁学的最好，最能得到表扬，却不知道，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去听，去看周围的一切变化。当然还有的人，因为不懂得为什么要这么做，做着又不舒服，束缚天性，自然就心生排斥。连带着先生的教化也一起排斥。
所以同一个规矩，教导出的是不同种人，一样米养百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