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沉吟一番，终开口道：“宫里传来旨意，八月初将在宫里开办女学，由晏家主教，凡是官家之未出阁女，皆可申请，按照你们父亲的品阶，顾家有三个名额。正好蕾儿已然定亲，你们剩下三个，皆可入学。”
听闻此言，顾锦兰目露雀跃，顾秀蕾则有些失落，顾丽莲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梦雪因早一步知此事，并未有神色变化。
“原来是要进宫读书，那可是好事啊，吾皇圣明。”顾锦兰大为赞同道。苏氏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去宫里上学啊，真羡慕你们啊，我还没进过宫呢，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嫁人了。”顾秀蕾大有遗憾般嘟囔道。
“哈哈，四姐姐，这都是缘分，命中注定，你看顾家正好三个名额，你定亲了，刚好剩下我们三个，不争不抢多好。”顾丽莲一向没心没肺，马上打趣到。
几人皆被逗笑了，顾秀蕾也不是真的在乎这个事，嗔怪了顾丽莲一眼也笑起来。
“你们这么快就忘了先生的罚站抄书了？宫里的规矩肯定更严，到时候吃苦的可是你们，我不能去正好，我可不想再做学生了。”想来也是，这入宫上学，那得多早起来啊，上学还会有功课，多浪费时间啊，顾秀蕾越说越得意。
苏氏接口道：“蕾儿这却是说的没错，虽然是件好事，但是对你们来说，却不可大意，你们都没进过宫，这宫里的规矩，十分严格，不能和自家相比，因此，唤你们来，也是要嘱咐你们，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你们平日里没事可去请教祖母，你们祖母年轻时，多和当今太后有走动，因此这宫里的规矩也是熟知的。”
祖母和当今太后有交情？这顾梦雪倒是从未听祖母说起过。
“母亲不也进过宫吗？逢年过节，皇帝宴请，家臣之妇都可出席。”顾锦兰疑惑道。
“那不同，那是宴会之上，一年才一两次，你们会在宫里学习三个月，这每天都待在宫里，自然要学得精透点。”
宴会？顾梦雪记得听母亲说过，这太子娶侧妃的婚期，定在五月中旬，距今日已不到十日了。
“母亲，那日您说太子五月中旬迎娶侧妃，将携女儿们进宫，那四姐姐能去吗？”顾梦雪忍不住插嘴到。
“是哦，还有这事，自然可以。”苏氏回过神来，瞧这几日把自己忙的快忘了这事了，唉，还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了。
“那这么说，我也可以进宫了？太好了！”顾秀蕾眼开眉笑，藏不住内心的兴奋。
几姐妹又说了会儿话，苏氏又嘱咐了一番，遂放众人离去。
四人听从母亲嘱咐，出了会客厅，便一同前往净慈堂和祖母请安，顺带着告知了宫里将要开设女学的消息。
祖母听闻后，良久未语。
“祖母，母亲说，您少时与太后相熟，让我们来请教宫里的规矩，过几日太子迎娶侧妃，孙女们也一起进宫赴宴的。”顾锦兰拉着祖母的手臂，微微撒娇道。
顾梦雪见祖母神色有异，知怕是有事触动了往事。她握着祖母的另一只手掌，轻轻地按了两下，呼唤道：“祖母？”
祖母似回过了神，略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那神情，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这宫里啊，很大，那殿前的广场，就有整个东市那么大。不过宫里的建筑也很规整，就像寺庙里一样，从里往外，有各个大殿，只不过寺庙里没有墙壁拱门，而宫里则和我们府里一样，用墙壁拱门把各个大殿分隔开了。你们若是怕迷路，只需要抬头看那座刻着龙头飞檐的最高建筑就行了，那就是皇帝上朝的地方，位于皇宫的正中间……”
祖母缓缓说起了皇宫的见闻，皇宫的样子，皇宫的规矩和称呼，几人还是第一次听到祖母说起这些事，不由就听得入了神。祖母好似对皇宫十分了解，讲起皇宫里的趣事逸闻，就好像发生在当前似的。
顾梦雪更是觉得心惊。她以往只知道祖母是个有智慧的人，慈爱待她，又不拘传统的妇道女德，可谓观念前卫，家风开明，让四姐妹共住一处就可见一斑。
但她没想到，祖母可能远远比她了解的要历经世事，有诸多过往回忆。听闻那回忆的轻松语调，不难想象，年轻时，祖母也曾风华正茂，也曾独领风骚，也曾拥有韶光年华。
几人听完故事，学了规矩，从净慈堂出来，还是一路欢声笑语。
“没想到，祖母知道的这么多，讲的故事这么有趣。”顾秀蕾一脸神往，似乎意犹未尽。
“不过祖母也太低调了，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些事，对了，忘了问她到底和太后有什么交情啊？”顾丽莲大为遗憾道。
“你连祖母都要八卦，我看你是没救了。”顾梦雪调侃她。
“嘿嘿，难道你就不好奇吗？光听故事了，没听祖母说起她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
几人皆为祖母的孙女，对于长辈的亲身故事，皆有天然的向往之情。
只因为顾清一事，大家心底对祖母既有同情，又有理解，因此与祖母在一处，大伙儿也心照不宣似的，尽量避免任何有关过往的话题。
还是她生母的锅。顾梦雪不禁如此想到。
“来日闲了，再来一同听祖母讲故事吧，到时候你记得问。”顾梦雪不着痕迹地说道。
“好呀好呀，过几日我们再来。”
…………
顾梦雪想起祖母苦涩的神情，知她肯定是想到了顾清，祖母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会露出那样的神色，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因为，这种痛，可能只有她们两人能懂。
刚开始，对顾清，顾梦雪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她只当这个女人，是一个陌生人，是原主的生母。但随着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发现，她想起她的时候越来越多，对她的好奇也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把祖母看做是自己的亲祖母，爱屋及乌，祖母一直放不下顾清的死，她也就一直心里记着。还是因为这个身体毕竟是顾清所生，与她确有斩不断的血脉牵连。
想起顾清，她对程之禾的混乱思绪暂时被压下了。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个，一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躲在空气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