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人理她这个傻缺。
庞自然是不气馁的，小姑娘原地蹦跶了几下，方要再来，谁知手中的硬币没抓好，落在青石地板上，当啷一声。
正面。
庞的表情顿时耐人寻味起来。
她蹲下来，原地又抛了五次。
正面。正面。正面。正面。正面。
她将硬币捡起来，四处看看，忽然觉得，眼前浩瀚星空……那么像她第一次抓住牵引绳，离舱时所见。
……不是像，她几乎可以肯定，是一样的。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她的声音很冷静。
“对，我们没有出去。”身后，青央的声音响起来。
“你醒不来，因为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
麻药？
庞抓着脑壳想了好一会，终于记起她哭的时候，蛇女给她递过纸巾。
……城里套路深，她想回农村。
“别担心，你现在很安全，躺在我们特制的液封舱里，等穿过时空风暴，麻药就解除了。”
庞神色复杂：“你们这边……也喜欢泡酒的？”
青央非常敷衍地“嗯”了一声。
一听就知道这人对新人不友好！挖坑前辈！万恶的社畜！
庞愤愤转身，要与其进行真人PK，然后她就被闪瞎了。
半空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blingbling的宇宙模型——会动的！可以从行星拉到星系群的！每个角度看都不一样的！
高级！
模型旁边，缓缓踱出一位须发皆白的不倒翁：“我来讲吧。”
不倒翁不知是不是星际新东方（误）出身的，激光笔都拿上了：“这是你们看见的宇宙，时间是沿一条直线行动，从不断裂，缺失，弯曲——四维生物这么觉得，而对不同维度的生命来看，宇宙果真如此吗？”
这个开头有点意思。庞搓了搓下巴。
“拿离你们近点的存在举例，预言女巫，传说中的海兽……这些生物或是能看见，或是身处于不在当前的时间点上，本身是一个脱节。对他们而言，时间是河流，有分叉，暗涌，旋涡，逆流……看似永远往前，其实有太多可能。但他们也只是能看到，并不能对这一点做出什么改变。”
庞默默：虽然听不懂，但是这听起来就是小说设定吧！
“而五维。”老者收起笔，神情严肃，“是至少能在小河上行船的人，他们能够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往任意一个时空，只是花费的代价多少而已。你们眼中的星空，对他们来说，是河流的某段截面、某个支流。但你看——这些星河，流动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屏幕中的星群开始变换，流光溢彩，庞很快觉得眼皮直跳：“打断一下，我能先问下，你是谁吗？”
老头真诚微笑：“你猜，下一题。”
“乱中有序，对不对？但，时空河流的秩序，来自千万亿年的重复，这种重复不在意识而在潜意识里。梦基于潜意识，而这正是高维与低维的通讯基础。怎么能让四维的河水来到船上？你需要一个容器，可以是滴管，也可以是水杯……”
庞再一次真诚地打断了他：“叶凭霄呢？”
老头停下来，“我以为，凭现在的条件，你该推断出来了。”
啥？还带随堂作业的？
庞想了想：“你是半路出来的。”
“对。”
“如果说梦是滴管的话，时空风暴，就是这个水杯。”庞比划，“也就是，一个人的话，滴管就可以，叶凭霄一个人过来没问题。”
“也对。”
“那么你最开始过来的目的不是我。但是你遇到了叶凭霄，然后就见到了我。”庞皱眉，“你杯子都拿来了，一滴水不足以让你这么做，除非，那滴不是水，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且与‘水’接触会有不良反应，否则，你没必要单独见我。”
“所以？”老头颔首。
“叶凭霄没事，你现在还需要这支滴管。”
老头笑眯眯：“小崽子，还挺会蒙的。”
他点点头，“自我介绍下，我是时轮长西蒙，叶凭霄是永霜枢长。”
他随手一挥，宇宙ppt转成了星系航线图，一样是动态的：“现在，是十年一度，各大时空港向时空中枢上奉的日子。”
上……奉？庞眉头一皱。
青央在一旁补充：“就是打劫。”
恍然大悟。
老头咳嗽一声，瞥了青央一眼：“你知道，人类文明从造船开始，到修堤坝，造水库，竭菏泽，都是需要资源的：人力，物力，机械，能源——包括消除了你们那条支流的文明，也调用了大量资源。问题是，这些从哪里来？”
“高维度的能源，无非精神力。精神力，从无穷无尽时空中生命体的意识而来。虔诚，戾气，狂喜，暴怒……那些波峰和低谷，是我们这类文明持续所需的燃料。当然，我们会小心的饲养它们，并根据精神力不同的需要，换不同的种子、栽培方式。毕竟，有时我们需要米，有时则需要炭。时空港每日转运的，就是这些东西。而时空港，统一归时空中枢调度。”
“通俗来说，我就是个雇人种地的，收点租总是应该的吧。”老头笑眯眯。“而且有一点你没说错，现在的你，被非法浸泡在高能量的意识浓缩液中，一旦提前醒来，你会瞬间被那些意识撕扯，粉碎，整舱液体也随之报废——星际走私的惯用伎俩，见笑了。”
庞点点点点，内心奔腾过一万头社畜。
没想到，你们都这么高级了，居然还有暴力偷渡！居然还没有摆脱三座大山！
说话间，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周围的星辰，忽然短暂地震荡了一下——同时变亮，同时黯淡，再同时恢复正常。
“叶凭霄估计拖不了多久。”青央在一旁慢悠悠地开口，“你还在这继续当义务人民教师吗？”
老头神色也严肃起来，沉吟片刻，“再等等。”
站在汇总舰首甲板，叶凭霄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面前的全息航路途显示，他们一行十来艘军舰，已越过风暴区的最后一个鞍点，往大仙女座星云中心，永霜林而去。
路途情况也分了颜色标注，绿色表示一切正常，黄色表示可能有劫掠者，红色表示此路不通。
要么劫掠者人多势众，要么出现的根本是打不过的怪物。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后半段的路线——满屏的红色。
山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