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的第一天，直到下班前都意外地……清闲。
天地无人，水波静寂，青央在一侧放了根钓竿自娱自乐。庞乖巧地假装自己是只跟在渔夫后头的鹭鸶，一旦没有东西吃，就开始问蠢问题。
“你放的饵是什么？那些网又是什么？这船为什么不会沉？巴拉巴拉……”
饶是青央好脾气，也被她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数次想把这只鹭鸶直接扔水里。
下班之前，小鹭鸶磕磕绊绊地，总算把这份工作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时空碎片的回收在很多方面上和垃圾回收没有任何分别：都有垃圾暂存地，垃圾分拣人员，垃圾回收站几大要素。（青央：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那些无人需要的时空碎片会经由维京港的外排系统，统一排放到荒海海表。这片海的洋流恰恰环港，几乎所有排放的碎片流，最后都会经由距港三公里外的汇合口。
而她们两个，作为回收人员，日常工作就是在汇合口这里挑挑拣拣——利用超时空共振仪和自旋感应网等工具，把那些时空碎片从无数的能量残骸和星际尘埃中打捞出来，识别有无需求的片段，没有其实也很好办，biu地一声扔回海里就是了，不罚款。
而过了汇合口后，不远就是艾丽娅大旋涡，直径超过两公里的凶猛洋流呼啸着，将一切胆敢闯出汇合口的海水都压向深不可测的海底。
这座星球的海底有占地惊人的天然时空坟场，那是不同形状的反物质场，可进不可出，任何下沉到一定深度的时空碎片都会被消散成光，夜幕下俯瞰，如同大大小小的海下云霞，明丽妖冶。
以赛亚当初选择在这里建港，也是看中了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但庞感兴趣的不是这些，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地球小姑娘来说，最让她惊异的，是时空碎片的拆解。
碎片往往是跃迁和时空坍缩的产物。剧烈的能量搅动将原来的时空撕出裂口，碎片应运而生，随货物一同完成跃迁后，碎片由于和新的时空不是同一质地，无法融合，只能带着旧时空中的信息独自存在，如同一块上古时的琥珀。
而利用探测仪对碎片的拆解，也像是在拆琥珀，寻找裂口，扩大裂口，敲掉没用的附着物，用镊子把那些凝固的全维影像拨出来，放进解析仪里激活。
至于那些激活了仍旧不可见的边边角角，就只能依靠查找资料，运用逻辑，自行脑补。
“我觉得你挺厉害的，像是私家侦探。”庞发自内心地拍起了马屁。
“我还真在碎片里挖出不少这类生物，但没有一例能够在这里存活的。”青央不屑一顾：“别拿我跟那些爬虫比。”
同为爬虫的庞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返航的时候，麻烦倒是来了。
黄昏的天空粉得发紫，远远地，从港口飞过来一只大鸟。
飞得近了，把庞吓了一跳，那是只长着金属翅膀和四肢的豹子，豹子身手矫健，几十米高空一头扎向船头，险些把她们俩都撞进水里。
“干什么。”青央皱眉。
“跟我到Aw-13泊位。”豹子开口，说的竟然是人话。庞贝当时就惊讶了：“不是说人类语早就没人用了吗？”
豹子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拍了下她的手臂。
之后两人叽里咕噜的一大串她就真的半个字都没有听懂。
她悻悻，自己在旁边折腾了好一会，好容易把同步翻译的开关拨上去，刚好听见青央问：“发生什么事了。”
“时空风暴，六级。”豹子言简意赅。
“走。”青央一愣，也不含糊，不知她按了什么开关，小船骤停于水面，马达声重新启动，不一会儿，小船竟颤悠悠地向上升起，离开了水面。
庞吓得一句话没说，死死抓住了身边的船阶梯。
开什么玩笑，连根安全带都没有，说飞就飞？
晚了，真的是说飞就飞。
一人一兽一妖，就这么风驰电掣地向港口而去，临近十三泊位，已经感觉到事态可怖——不同的光雾正试图从海底涌出，四周的航运船都停止了作业，只有泊位上空一个繁复的时空阵，不眠不休地转动，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时空阵旁一行穿着不一的住民正争执不下，见他们过来，打量的眼神不约而同。
庞很快认出这些都是早上打过招呼的同事，一下骇到话也不会说了。
只见上午还笑颜如花的小姐姐下午已经是条长度越百米的九头巨蟒，只一个工牌挂在精钢包裹的蛇颈，勉强表明一下她的身份；而上午那个抱着薯条的肥宅叔叔现在撑作一个几乎有间房子大小的人皮气球，见到她们，被拉伸到极端变形的五官居然还挤出了一个友好微笑。看得庞目瞪口呆。
还有内向工程师、活泼助理、稳重中年主管……原来一切一切，全都不是人。
青央没有骗她。
正当她唏嘘之际，青央一把拎起她的后脖子，从船上跳了下去。
“怎么部署？”
甫一落地，青央便扭头，对豹子发问。
“第一波风势约二十分钟后来，Hydra会强行收严通过此处的质量流数量，一分队盯着附近区域，漏网之鱼就地引流到大漩涡。”豹子正哐哐往里收精钢翅膀，“等风眼经过的时候，胖子把二分队载到那个时空里，就地把风暴引入宇宙空间。”
“他能载多少人。”青央皱眉。
“六个，不包括他自己。”
“那好，我，你，美杜莎三姐妹。”顿了顿，回手一指，“还有她。”
“……？”惨遭飞来横祸，她愣在当场。
“怎么，不想去？”青央轻飘飘看她一眼，“留这里倒是可以，但我先说明，这里的生物可没有一个吃素的，你这个种类的肉什么样，他们还是挺有求知欲的。”
众人缓慢抬头，看见她，纷纷祥和一笑。
庞当即一个鲤鱼打挺窜到青央那去了，说什么也不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