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而我则在解脱束缚的那一瞬转向另一个方向，目的当然是在于平息这绯红的脸蛋啦！
身后是我不明的暗潮涌动，但我已无心去深究。因为我知道，那声轻咳正是我家亲爱的老头发出的，所以，为避免我此刻的丑样被他逮个正常，我还是选择故意漠视他比较明智。虽然刚才已经有更丑的被他逮到了……
短短的几句客套性的寒暄之后，身后不远传来老头有些微怒的斥责：“怎么？才几个月没见就不认得自家的老爹啦！就算只是个面熟的人还知道打声招呼呢！就这么留给我一个漠然的背影？嗯？我是哪里对不住你了？”
前面的话听着我还能忍忍，但说到后面倒是让我想起了那次的“内讧事件”和不久前的“救人事件”。好啊，你不是觉得你做的很完美、很周到吗？那我倒是要在众人面前好好数落你的“完美”！“周到”！让你这么对待我！先前的“思乡之情”瞬间化为了满腔的怨念，内心柔软的一处足渐冰冷。
勾起唇角，边慢慢的转过身，边淡淡的轻言：“老爹这话讲的我就不爱听了，怎么是女儿不认爹爹呢？明明是爹爹嫌弃女儿了……”有意的稍微放慢了语速，在看到老头缓缓隆起的眉头时，浅笑，“有些事即使我不明说，想必聪明如爹爹也一定会知道吧！那么我也就直奔主题了，月前的事我也就不计较了，毕竟是我自己去管的那档子闲事，说起怪来也怪不得别人身上。但是这件事却不得不提了。就在不久前，女儿还为了爹爹的安危奔走于一群豺狼虎豹之间。要知道，女儿可是对那种没有礼貌的人颇为敏感呢！现在想起来，真是感慨，我是怎么撑住没有晕倒在那的呢？”说到这里时，在场的众人已纷纷变了脸色，也难怪，毕竟这样的“洁癖”只有老头和我的主治医师知道。“其实如果我真的晕倒倒是好了，这样也就不用因为没有助爹爹脱离危险而感到心痛了。只是，女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爹爹竟然毫发无伤的出来了。爹爹没事我当然是开心得不得了，只是……我这好歹也关了心的人却得不到爹爹的一声问候……爹爹的行为让我这做女儿的心寒啊……”长长的叹息，嘴角的笑已染上苦涩。说着说着倒有了想流泪的苦痛，我这是在伤谁啊？
长久的沉默……
“哎……你这是在怨我啊！怨我没能好好的守护你，反倒让你这闲心人操起了那混沌的是非恩怨！但……伊伊啊，爹也是逼不得已，爹也是身不由己啊！”
老头的心思我怎能不知，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承认我也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
抱怨归抱怨，家还是得回的，老头也是要认的。所以在之后的几句言不由衷的对话之后，我便跟着老头坐上了他的私人专车……回家！
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绿，眼里渐渐蒙上雾般的迷茫。说不定我存在的意义就跟那路边的行道树一样，吸收着世间的废气，然后倾其所有吐出供养他们生存的“工具”。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世人匆匆的一瞥，和嫌恶的表情。
“伊伊，不要怨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
耳边又回响起老头最后那声重重的叹息，好像是倾尽所有的力气发出的呻吟。那么悲痛，那么无助，那么决然。让我的心一下就跌入了冰川，久久找不回温度，找不回生命的律动。
“老头，是不是只要我在三个月之后和上官执订婚就可以了。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目光还是聚集在窗外，没有焦距的飘荡着。明明身在此处，心呢？已经死了吧，没有温度的心怎么能说是活的呢？
老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或许是惊异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抑或是在欣喜我终是屈服了，“嗯……”缓慢而沉重的语调载着？痛？
在急行了将近半个小时后，车终于停在了一处豪华的院落前。
黑色的大理石门柱庄严且透着肃杀的气息，同为黑色的雕花大门正缓缓的敞开，为迎接它的主人。几秒的停滞后，车再一次前行。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随着微风拂过而荡起一波波涟漪。在平整的水泥路旁，静静地矗立着一尊尊形态各异的白色天使雕像。乳白色的小天使或站或坐，或走或飞。有的手里拿着装着露水的瓶子；有的双手握着拉满弓的穿心箭；有的两个抱在一团打闹；有的展翅准备高飞；有的……不管形态如何变化，它们还是有相同的一点……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安逸的微笑，恬静的微笑。它们是老头珍爱的宝物，是我童年仅存的美好记忆。它们是我仿照妈妈素描本上的作品，是我和妈妈唯一的心灵寄托。
这样的雕刻品在堙家随处可见，而且每一个都是我亲手制作的。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总共有103个。一天一个，103天，103个。那是我人间地狱的终尾，是我“毕业”的通行证，所以对于我来说，那103个日日夜夜是我所珍惜的，也是我所难忘的。
堙家的整体不像是住宅区，倒是跟公园大似相同。记得我在一开始就有提到过老头一时兴起建的游乐园，那个游乐园就在堙家的东面，离我的窗台不远，在夜晚还可以看到摩天轮彩色的光圈。
在西面是老头的高尔夫球场，每个周末老头都会骑着他得意的小洋车去那里打上几杆子。有时也会叫上各帮的会首一起娱乐一下。在北面是青龙帮总会的据点，那里的一切都是具有严格的保密措施，一般的人是不可能接近的。也就是说要进入青龙帮就必须先过了堙家保安那块，不然你是连帮门都见不着的。
“老爷，少小姐到了……”
“嗯。”
没等门童把车门打开我就已经自行踏出车厢。见到久违的故土，怎么能不抓紧时间好好怀念一下呢？
老头微笑着俯身走出车，脸上部分松弛的皮肤紧皱在一起，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俊逸。都说是“老来俊”了。
“回家的感觉怎么样？都说小别胜新欢……”
“打住。我没新欢，也没兴趣搞什么新欢。至于您老是不是想找一个……我也管不着。”老头的胡言乱语功力还是不见减啊，怎么什么都能被他扯上。“小别”？“新欢”？哎，这都是人能想出来的吗？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背手走上汉白玉石雕漆的阶梯，在玄关处突地停住，背对着老头说：“老爹，如果你寂寞了，我是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的。我……替妈妈感谢你多年来的真心。现在，已经够久了……您啊，自由了！”猛地转过身，对着老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颜，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之前逃离现场。目的地直奔我的卧房！
三步并做两步的踏上主楼梯，身后是女佣们整齐的呼声：“欢迎少小姐回家！”
哎，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是这么死板的打招呼方式。等有机会了再好好教育一番，今天还是得好好放松一下，犒劳一下苦撑了那么久的自己。哇哈，堙伊伊时刻到来！
上到三楼，推开楼梯口右侧的第一个房门，一片血红冲入眼球。
我久违的亲亲天地……“我来啦……”咆哮一声冲上我最爱的席梦思，瞬间柔软的触感封闭了全身。床铺因为我的突然压力微微上下晃动，像是在欢迎我的久别重逢。
呵呵，还是自家的床最舒服。那个破学校的床真不是人睡的！
把头淹没在绯红的枕头里，鼻尖呼吸着熟悉的香水味儿，这是属于妈妈的味道……妈妈，我回来了……妈妈，想我了吗？
抬起右手在床头的某处胡乱摸索，终于在不懈努力下摸到一块硬硬的长方体。将头从松软的棉绒里抬起一条缝隙，借着微弱的光望着手上的物体。
红色的相框，周边由金色的条纹勾勒出细小而精致的花纹。镜框中有张完全不同于外表装饰那么艳丽繁华的泛着黄色的照片，照片的一角有被灼烧的痕迹，浅浅的黑，深深的伤。显然是存在的年代已久，显然是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照片上有个浅笑的女子，女子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额头上斜梳着过眉的刘海，其中有几根发丝被过往的风吹散。迷了双眼……的是镜中人还是我们这些看着镜的人。
“你妈妈是个温柔的似水的女子，她的胸怀甚至比男人还要宽阔。她总是容忍我许多，能让我可以在自己的理想上一展宏图。她很爱笑，她的笑永远那么让人安心，好像只要拥有了她的笑就能不畏惧任何艰难。她总爱笑着对我说：啸龙，如果我老了，你可不要丢下我去找小老婆哦！虽然她的容貌不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但是没有人可以比拟她与生俱来的气质美。她的魅力是不能跟那些庸脂俗粉比较的，她啊，可以轻易捕获年轻气盛的少年心……”记得老头在说这些话时，嘴角轻轻上扯，似是在谈起自己欣赏的人才，眼里的柔情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我年少轻狂的心。那时我12岁，正式被誉为“青龙帮少小姐”，青龙帮的下任继承人。
我对我的母亲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张照片的记忆。我知道她有个好听的名字……依雪儿。我知道那张泛着旧黄色照片中的人就是她。我还知道，老头很爱她，爱她爱到她已经离开12年了还依旧守着那份对她的情意，对她的承诺。
12年前的记忆按说应该多多少少残留一些只言片语和残损的景象，但是自我6岁那年发生意外之后，关于6岁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多少了。确切来说我只记得两个名字，伊伊，雪儿。一个是她经常叫我的名字，一个是老头经常叫她的名字。当然这些都是老头在多年后告诉我的，当时他还手捧着红色的相框喃喃自语：“听到没？我们的女儿把什么都忘了，可唯独没有把你给她的名字忘掉，也没把我爱的你忘掉。你该知足了……”
“妈妈，我们是该放老爹自由了，对吧？他这些年的苦你都看到了吧，他该还的债已经还够了。所以，我们放他自由吧！……我就知道，妈妈您一定不忍心看着他再如此孤单对吗？您还是像12年前那样爱他吧，不然也不会为了他而……哎，您也是个爱情的牺牲品啊！”
对着相框里的女人微微苦笑。上面这番话算是作为他们这段生死恋的终结评语吧！这场怨念已经苦了太多人，太长时间了。
“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哦！”翻过身，朝着头顶的露天窗户大喊一声。苦笑在唇角蔓延……
妈妈，你真的甘心就这样离开吗？
妈妈，你真的忍心丢下我独自离去吗？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
妈妈，我好恨你！
妈妈，我想你了，想得无力呼吸，我去找你好吗？只要不呼吸就可以见到你了吧！
妈妈，我好难受，但是这样就离你更近一步了对吗？
妈妈，爸爸他好坏，他不让伊伊去找你。
呜呜，妈妈，我见不到你了，爸爸说如果我去见你他就再也不理伊伊了，他就再也不让伊伊去见外公外婆了，伊伊就会再也听不到外婆讲妈妈小时候的故事了。可是，伊伊想听，想知道关于妈妈的所有事情。所以，请妈妈等等我好吗？伊伊一定会再去找你的，妈妈要等伊伊哦！我们拉钩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唔啊……”怎么睡过去了？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女孩在哭，哭着找妈妈，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啊……我是不是最近神经绷得过紧，有点错乱了？哎……
甩甩仍有些混沌的脑袋，在太阳穴处狠狠的敲了几下，总算有种还活着的感觉。晃悠悠的从床上走下来，在衣橱里挑了件白色的睡衣，对着衣橱旁边的镜子比划了几下。
嗯，就这件了。好不容易回趟家，要好好享受一下。首先当然是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啦！其次嘛……怎么舒服怎么玩呗！
唱着小调，悠哉游哉的推开房门往隔壁走。却在抬头时一眼看到浴室门边站着的一个身影，纤细的无骨的身影。白色的上衣配着白色的长裙，黑色的发丝被高高挽起用一根浅蓝色的发带固定。手上似乎拿着什么，藏在身前。
“阿兰？”禁不住高呼一声，在那身影还没完全转过来前人已冲到了她的怀里。熟悉的温度瞬时覆盖全身。
头顶传来一阵嗤笑和温柔的呵斥：“傻丫头！怎么还冒冒失失的！就凭这个样子是怎么熬过这两个月的？你同学和老师没有笑话你吗？”
“切，他们敢！我是谁啊！青龙帮少小姐，未来黑帮的领军人物！”颇为不满的反驳回去，语调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话音刚落头上立时一阵酥麻袭来。腾出双手捂住被敲痛的脑袋，撇嘴道：“阿兰就会来这招，老掉牙了！嘿嘿！”呲牙咧嘴的说完就往浴室里冲，我可不想再来一下啊。
“臭丫头，跑路的功夫可是一点没退步啊！……喂，睡衣都不要了吗？”
不理会门外阿兰“气急败坏”的怒吼，背斜靠在浴室的房门上，嘴角洋溢着愉悦的笑。……回家真好。
阿兰是和阿利他们一起来到帮里的，今年已经20岁的她还没尝过恋爱的滋味，更不知人生的乐趣为何。犹记得她第一天来这里时的情景，土白色的衬衣，花白的水裤，高高扎起的马尾闲闲的摆在脑后。一双闪着精明的灰色眼珠镶嵌在小麦色肌肤的鹅蛋脸上，不时的绽放出几道异彩。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在一群健壮的男人中间变得格外娇小，加上那弱不禁风的身材更是让人一眼就将她从人群中提溜出来。所以当老头饶有兴趣的叫她出来露两手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现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但是，在几分钟之后，几乎是在场的每一位观众都为她的身手而发出阵阵嘘声。而她只是微微颔首，然又默不作声的退回到人群中。只那几眼，我就知道，她会是我以后漫漫长路中的有力助手。所以，在她前脚退下去后，我后脚就从老头的龙椅后面站出身来。慢步走下巨龙雕刻的楼梯，仰着小巧的头颅站立在一群面部凶狠的大个子面前，傲着声音说：“你，就是刚才那个，我要你了，以后就跟着我混吧！我保证有我堙伊伊喝的，就决不让你渴着！”我的声音并不是很大，甚至还带着稚气的娇嗔，但是我知道，我的这一声足以跟老头的龙令媲美。那时我12岁，刚刚授权成为青龙帮的“少小姐”，下任青龙帮的继承人。而这次人手聚集就是老头专门为我挑选贴身护卫而召开的英雄会。当时，我选中的只有一人，就是阿兰。阿利和阿辛是后来老头为我配置的，说是为了减轻阿兰的压力。老头这招可够阴的，他知道那时我除了关于阿兰的事情其他的都不关心，所以专门找阿兰谈了很久的话。其结果可想而知。对我来说，阿兰既是大我几岁的姐姐，也是充当我心里的母亲角色。是我用心尊敬的人！是我真心爱护的人！是我打算终生守护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