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夜由丑小鸭变天鹅的美好传说在他身上发生了，但事情发展的趋势却和一般童话故事里的结局完全不同。庞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几乎占据了他生活里的百分之九十九。每一刻都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每一刻你都必须圆滑的穿梭于那些人的温柔笑语下。所以随之渐渐，他变得沉默，学会置身于事外，学会用冷漠来保护自己心灵深处仅有的那么一点人性。是啊，“人性”，他已经对这两个字感到迷茫了啊。就在他准备离开那条他生活了12年的巷子时，他完结了一个心愿，一个他做梦也会梦到的心愿。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平时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践踏他尊严的人，一个一个在火中嘶吼着变成一堆灰烬。那种嗜血的畅快感到现在回味起来都会感到心潮澎湃。
现在的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无奈不能选择自己的未来，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人啊，真是矛盾到极致的生物！永远想要更多，但拥有更多的同时又希望可以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矛盾吧，真是矛盾到变态！而自己又无法避免成为变态的那么一群人！
月光轻柔，夜风萧瑟，遥望月宫的清丽男子，共同构成一副诡异而唯美的画面。
“伊伊，耐心等着我，不会再让你痛苦迷茫了……”
是呓语，还是……心语？
经过整整三天的调养，堙啸龙的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虽然还是不能下床。此时的他正倚在床头，一脸倦容的听着离床不远处的男子汇报着：“今天是少小姐被囚的第四天，总协那里也发来了通知，说是在第十天的午夜12点可以接回少小姐。但，前提是，少小姐还活着……”那人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更是犹如蚊吟。
“阿利，不用瞒着我，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总协里的黑暗。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去盼望伊伊能坚持多久，而是要想方设法早点让她脱离苦海。”堙啸龙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但那声音里的强硬却是病痛压不过的。
阿利的脸色愈加难看，吱唔半天还是忍不住说出口：“老爷，不可能了！我们根本不可能救出少小姐了！现在总协那里不仅全面封锁了青龙帮与外界的联系，就连想从堙家出去都不可能！外面的人也想都别想进来！老爷，我们的路都被封死了，少小姐的事情根本，根本……”没有希望了。紧咬住下唇，将后话隐在唇齿间溢出的血丝里。
堙啸龙用力的捏着印堂，那里持续不断的胀痛感让他无法正常思考，但却也知阿利这话讲的并不是吓唬人的空话。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今天，自他知道伊伊捅破天的那刻起。“你先别庸人自扰，总会有办法的。……麒麟那边怎么样了？”
阿利抬手拂去嘴边留下的潺潺血流，点点头：“我知道了。麒麟他们已经在全力从柬埔寨赶回来，估计在明天凌晨可以抵达大陆。等到了这里，可能需要到下午了。”
“嗯，好。等他们回来了之后，吩咐他们切忌不要打草惊蛇，丢下包袱就去暗查是谁暗中要亡我堙家，要亡我青龙！”堙啸龙狠狠的咬住后牙，额头上的汗丝汇成一缕清泉从太阳穴处流往下颚。
“那少小姐的事……”阿利有些不忍，看着昔日称霸一方的巨龙，变成如今脆弱不堪的小白蛇……这种变化光是他这个旁观者都不忍看下去。
“麒麟的力量还太弱，根本派不到那么大的用场。况且麒麟是我青龙的下支，也是在堙家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出手也就等于是我青龙帮出手，也就是我堙啸龙出手。这样的厉害关系可不能忽视啊！”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也得靠着这支废弃的狗血杀手团来维护青龙帮的利益。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麒麟已经在柬埔寨锻炼了那么多时日，成员的平均力量可以说是质的飞跃，而且通过这次特别的修炼，麒麟手下的十三夜氏也已确定人选。老爷，把这么精良的队伍只是当侦探来用是不是有点屈才了？再说，麒麟不是老爷专门为了少小姐而重建的吗？这个时候，应该是麒麟效忠正主的时候了！”
“不，按我说的照做就是了，其他的我自有安排。你先下去吧，我累了。”堙啸龙将阿利打发走了之后并没有立刻睡下，而是盯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了很久。那紧锁的剑眉泄露着他繁琐的心思，也让人不自觉的觉察出，这位中年男人好像几天间就老了十岁，乌黑的发丝里已经有了雪白的痕迹。
“老了，老了啊！伊伊啊，再次相见时，你会不会都不认识老爹了呢？”堙啸龙暗自调笑着，目光伸向悠远的天幕，对着远方的某个角落低吟。
从房间里退出来的阿利，有些忿忿不平：什么“自有安排”，根本就是不想让麒麟受到半点委屈！不过是一只看门护院的狗，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哼，你就藏着，掖着吧，总有一天，麒麟社避免不了再次成为权利利益血场上的垫脚石。而那个踩在他们身上的人，会是他们最最信仰的主子……堙家少小姐，堙伊伊。虽然想过伊伊不会接受麒麟，但是遇到真正用到他们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原则可谈！人啊，“虚伪”的代表！不过，如果主子是伊伊，就算做条不会咬人的狗，我阿利也愿意！
就在阿利神游太虚的时候，走廊拐角处跑来一个冒冒失失的青年，阿利一把抓住那个正要与他插身而过的身影，斥道：“干什么这么慌张，不知道老爷正在生病，需要调养吗！还不快出去，老爷已经休息了，闲杂人等不得打扰！……是谁这么没规矩，什么人都能放进来！”最后一句话自是不是给面前的人讲的，不过谁听都是一样的，效果达到了就行。这不，这位小青年已经浑身抖个不停了。
“对对……对不起，我是看门口没人以为不需要通报便就自己进来……那个，我不，不是坏人……”煞白的嘴唇，颤抖的声音。真的是吓得不清啊！
阿利冷笑一下：“坏人”？在黑道里混的，能进堙家的，哪个背后干净？这个人真是有趣到怪异！“你来这里是找人的？找堙帮主？”这人绝对有问题！
青年用力吞了口唾沫，总算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是，是。我来找堙帮主有急事，请大哥帮忙转达一声，说是外面传来十分重要的情报，关于堙家的少小姐。”
阿利挑了挑眉，缓和了语气：“这件事告诉我就行了，我现在是堙家的管家，少小姐的事也是由我主事，堙老爷身体不便不易操劳过度。”
那青年听了也没多加怀疑，一股脑的把要说的都说了个透底。阿利一直都保持着和蔼的微笑，直到青年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露出反常的豁然松了一口气的滑稽模样也不动声色。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色的钞票打发走了“通信员”，嘴角和蔼的微笑瞬间被残忍的弧度代替。“上官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伊伊是我的！除了我，谁也别想当那救美的英雄！”那残忍的弧度已足渐染上嗜血……
寂寞孤冷的夜晚，一抹孤傲的身影静静地倚在窗台的雕花栏杆上。黑色如陨石般的皓目久久的望着夜幕上的冷月，玉般光滑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浮动，就像一个没有气息的孤魂。刚才他从张管家那里得到消息，说被派去堙家传话的人已将话带到了，但是堙家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意味着堙家已经放弃解救他们的少小姐了吗？那么，他做的这些努力又算是什么？如果没有堙家的接应，就算他已经有办法救出伊伊，也是徒劳而已。现在……他该做什么呢？像堙家人一样静观其变，还是放手去夺回那个已经销声匿迹5日的人儿？
“张管家，启动最后的方案。既然堙家人自己不珍惜他们的少小姐，那么就由我们上官家的人来代为照顾好了。”拨通手里的移动电话，上官执冷冷的交代着指令。
“……是。那请少爷再等两日。两日之后，堙伊伊小姐会和堙家断绝所有关系，正式成为上官家的媳妇。”电话那边张管家掩不住的兴奋。终于，终于少爷肯下狠心了。既然那个堙帮主不爱惜自己的女儿，那么也别怪他们无情了。
挂断电话，四周再一次回归圆寂。月光下一双印着星光的眸子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这边，张管家一摁掉“挂断”就立刻拨通了另一通号码，短暂的“嘟”声后对方接起了电话。
“老爷，二少爷已经下定决心把堙家的小姐接回来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和总协那边打声招呼了，顺便下个通知，堙家少小姐两日后正式成为上官家的入门媳妇，自此和堙家断绝所有血缘关系。这样，总协的主席大人也不会因为沉年旧恨继续为难堙伊伊小姐了吧！”
“嗯。你办事我放心，用心去做吧！”浑厚的男低声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带着些许赞扬，“事情完结之后，把那个女孩带回来给我看看，我也想知道能让执儿上心的女孩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好好，您就等着二少爷带着小媳妇见公婆吧！”
谈话以欢愉的笑声作为尾声结束。久经风霜的浑浊眼睛里竟微不可闻的荡漾起一小波水纹，小心的向四周扩散开来。
“我的小少爷，您的幸福日子不会远了，那个女孩一定会给上官家带来久违的阳光的！我张义斌坚信！”张管家对着夜空的弯月，坚定的出口。
这一夜又将是一个无眠夜，但曙光已经不远。两日，我们期待！
黑帮内部发出特大通告：堙家少小姐正式成为上官家的入门媳妇，从此于青龙帮，于堙家再无瓜葛。假以时日将成为上官家族的第一夫人！统领美国黑手党的半数人权！
通告一经发出，远比前几日秦十六寻找继承人的消息要更为轰动。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通通都显出敬畏的神色。有些爱嚼舌根的人不免叨唠几句：“怎么会？不是说上官家的二少爷要进堙家当上门女婿吗？怎么现在又成了堙家少小姐入了上官家的门？而且，上官家不是一向对排名第二的少爷不苟言同，又怎么会允许他娶媳妇进门争夺家产？”
是的。上官家的家族体系庞大，家族产业更是宏伟，家族成员之间关系复杂多变。对于家产的继承权从没有停止过争端。所以在上官家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非直系亲属的男子成年后都不能继续留在上官家，如若结婚就只能去当上门女婿，上官家不负担其长辈家的任何责任。而直系亲属的男子则拥有法定的上官家的财产继承权，但也有刻薄的规定，与其成婚的女子都必须跟自己的娘家断绝关系，从此生死为上官家的人。
简单来说，这样的规定可以使上官家族的利益得到最大的保全，既不用为亲家之间的繁复利益关系所牵绊，又减轻人口负担。毕竟有不少人进上官家是为了强大自己的力量，而上官家又是黑道与白道首屈一指的绝对霸主。不过，即使好些人因此不能攀上上官家的高枝，但都十分愿意接上官子孙进家门当上门女婿。毕竟，上官家的男人都是一个二个精英，从小受到最优秀的教育。即使不靠家族的支撑也能在一方站得一角鳌头。
但这样的规定也实在太无情，虽有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又有谁真的把嫁出去的女儿不当自己的血亲骨肉呢？所以，想做上官家的媳妇需要足够大的勇气。而能成为上官家媳妇的人，绝对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没有两把刷子的话还是敬而远之比较明智，因为入了豪宅门，就如走上了布满荆棘的不归路，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两日后。也是堙伊伊在总协度过的第七个日头。
当上官执走进总协大厅的那刻起，所有的一切也该是个头了。
“上官二少爷，你是来接你们上官家的媳妇的？”黑色软皮沙发里一个拄着一根黑色的雕花拐杖，左手拇指上带着一枚泛着绿光的翡翠扳指的老头笑问。
“是。”上官执注视着对面那个一直保持亲切微笑的老人，心里隐隐有些发寒，这个人……不寻常！“我们上官家要的人怕是没有人敢阻止。主席大人，想做个先例？”不屑的冷哼一声，狭长眼睛微眯。
“你，放肆！”身旁静立的绝美人儿怒喝一声，正准备冲上前去教训那个出口无礼的小子。
“阿梅，退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老者轻喝，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将女子的脸吓得煞白。
“是。”阿梅低应一声，压住火气退到一边。但那张绝美的容颜上已经染上了酱色。
“让你见丑了，手下竟然有这样不懂礼数的人真是老朽的失误啊！”老人继续奉行着微笑政策。
没有波动的脸失措了一下：“不，是执儿失礼在先，还请您不要见怪才是！”这个人，不愧是大陆黑帮唯一正统的总协主席！
“呵呵，大家这么客套干什么！你不是来接堙伊伊走的吗？阿梅，去带上官二少爷到七层去，路上不可懈怠了。”堙伊伊……也该到极限了。
“是。”阿梅对着座上的老人行过大礼，伸手对着上官执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头也不会回在前面带路。
上官执微微颔首做过应有的礼数之后，转身跟上前面那个匆匆的绝美身影。
一直弯起的嘴角慢慢下滑，晶亮的黑色眼珠微微有些抖动。上官执……堙伊伊……堙伊伊……伊伊……雪儿，这就是是你的女儿吗？依雪儿，伊伊，原来她的名字就是这样而得的吗？雪儿，对不起，虽然知道伊伊就是你的骨肉，但我还是不能轻易放手。因为她也是堙四的女儿，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的人。所以，让她受了这么多苦……雪儿，不要心疼啊……因为已经有人为她心疼了。那个男孩，一定会好好待她的，至少不会像堙四对你这般绝情。你可以放心了，而我也该放手了吗？现在的他已经是受人之控的傀儡了，已经没有价值让我再针锋相对了。所以雪儿啊，你可以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