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化淳出去后不久便有宦官上前禀报魏忠贤求见。
朱由校心说打了客印月这只鸡倒还真是儆了魏忠贤这只猴,现在魏忠贤觐见自己也懂得规矩要提前通报了。
朱由校继续翻看着案牍上的图纸头也没抬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魏忠贤便躬身慢步走了进来,见到朱由校后便高呼万岁。
朱由校随意的摆摆手:“平身吧!”
魏忠贤从地上爬起来后就愣在了原地,皇上今儿怎么不问咱家面圣所为何事呢?这让魏忠贤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当他瞟向朱由校时却发现皇上此时正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纸上面,而自己却仿若这殿内的空气一般在皇上面前毫无存在感。
魏忠贤以为朱由校又是准备拿捏自己一番当下又砰的一声跪下道:“皇爷,今儿老奴是来禀报您上次安排的差事,这事老奴经过几天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了!”说着魏忠贤便将厚厚一叠纸张双手举过头顶说道:“请皇上过目!”
站在殿内一旁的小宦官哪敢让魏公公受累,他连忙上前双手接过魏忠贤手上的卷宗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朱由校的案牍上。
朱由校此时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卷宗,然后伸出左手轻轻的在上面拍了两下抬手示意魏忠贤平身。
朱由校并未翻看这些调查结果反而问道:“忠贤,对于调查结果你有什么看法?”
魏忠贤心道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东林党啊东林党,落在我手上这就是你们的劫数。
魏忠贤于是正色道:“回禀皇上,老奴着东厂暗中查东林党在京为官者共计一百一十八人,这一查可把老奴吓了一跳,结果简直可谓是触目惊心!这东林党家资过白银万两以上者共计九十五人,家资过五万两者七十二人,家资过十万两者四十三人,家资最多者竟达百万两以上,这些官员当真是国家的蛀虫,他们是在纳公肥私啊皇上!”
朱由校的心里此时在不断的盘算,他之前一直在思考东林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它到底是一群政治目的相同的官员因共同的信仰而报团奋进,还是一大群官员为保护共同的利益而报团以达到法不责众甚至影响朝纲的目的。
魏忠贤的这份调查结果肯定是不敢注水的,那么从这个结果上来看只有第三种可能性,那就是一大群为了保护自己家族利益的官员主动披上东林党的皮寻求东林党核心人员在政治上的庇护,而这一大群人又反过来左右了核心东林党官员的政治路线和政治思想。
看到朱由校陷入沉思之中魏忠贤心中那是欣喜无比:皇上一定是想着如何处置这群贪赃枉法的东林党份子了!好啊!最好是抄家,这样一来辽东那边嚷嚷的军费就有着落了,咱家也有钱给老李家盖一座大大的祠堂光宗耀祖一次!
就在魏公公的思绪飞到九天之外时,朱由校却沉声问道:“这东林党家资最少者有几何?家资未过万者有哪些人?”
魏忠贤闻言一愣:皇上不是要整治东林党吗?这东林党就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当着咱家的面都敢骂咱家是阉狗…这家资最少者…未过万者…自己好像还真没去记这些,倒是那家资最甚者的名字自己记得非常清楚。
“这…老奴…老奴…有些记不清了!”
朱由校当然知道魏忠贤在想什么,他是想借自己的手铲除东林党。‘东林党误国’这个观点在后世被众多热爱明史的人所热议,但东林党如何误国,东林党对大明有何贡献或者东林党对大明的灭亡做出了哪些贡献后世的人更多是人云亦云。
此时拿到第一手材料的朱由校却形成了自己的看法,东林党误国,但误国的也不算东林党。因为活到魏忠贤以后的东林党份子都不是真正的东林党人,他们只是为了寻求政治庇护而伪装成东林党人。
当魏忠贤的对东林党杀伐的屠刀举起来时他们便躲在角落撇开关系甚至暗中勾结串联阉党以求苟活。到了魏忠贤垮台后他们又纷纷跳出来扮演受害者的角色痛诉自己在阉党残害下所遭受的悲惨遭遇。
这些人可恶的小人回头来又因坚持正义拨乱反正而身居高位继续谋取自己的私人利益直至大明灭亡后又开城纳新继续当拥立新朝的有功之臣!
可恶!可耻!可恨!可杀!
朱由校的肃杀之气跃然脸上让几米开外的魏公公都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无论忠奸这东林党都留不得了,朱由校允许大明的官员贪污受贿,毕竟马无夜草不肥;但眼下的东林党人大多数已经不能称之为贪污受贿了,反而应该定义为奸佞!尽管现在历史还未发展到那种地步,但这种人就在朝堂内就是一个隐患,就像病毒一样会不断蔓延,最终把大明侵蚀干净后便再换一个宿主。
但此刻仅凭一张家资单就判定谁是那种该杀的奸佞确实很武断,这其中也不乏家事较好却立志报国的大好官员。
“忠贤,诏韩爌前来见朕!”既然不能辨别忠奸那便进行试探,如果这朝堂不能海晏河清还谈何振兴大明!就算一本再好的经拿给那些奸佞去念都要念歪的!
朱由校心里打定主意便立即准备动手,此时边关有老师孙承宗镇守可保暂时无碍,国内虽然天灾不断流民四起但还没形成流民暴乱,若不能把握时机整肃朝纲,假以时日等到局势更加恶化的时候自己恐怕就难以腾出手了。
韩爌此时正坐在内阁的值房里奋笔疾书,自从叶向高上个月致仕后他便按照入阁顺序顶替了内阁首辅的位置。成为内阁首辅是仕途的最高点,按理说韩爌应该满面红光春风得意才是,可实际上呢,韩首辅此时却是满面愁容。他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一双凌厉的双眼中不时闪烁出一丝怒意出来。
当魏忠贤大摇大摆的走进值房看到韩爌时嬉笑一声:“这房子里连个喘气的人都没有吗?”
韩爌鼻子都要气歪了,没个喘气的,那这个死阉狗是在咒骂老夫是死人么?
韩爌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宫里怎么还有野狗四处乱吠?咦,怎么还是一条被阉割的野狗,小心被人逮到捉回去扒皮抽筋一锅乱炖了!”
韩爌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学识相当渊博,按理说他能做到骂人不带个脏字的。但现在他要骂的是魏忠贤,魏忠贤是谁?那是不学无术的街头混混加无赖,如果引经据典来骂他说不得魏公公还不知道您老人家到底骂个什么玩意儿。
魏忠贤的鼻子也被气歪了,他堂堂的九千岁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前任首辅叶向高见了自己也是客气有加的,没想到这接班的老东西如此不识趣,不仅多次对自己的示好视而不见竟然反过来还经常在公众场合怒怼自己。正好,趁着今日皇上叫你这个东林党骨干去训话咱家就在一旁给您老点点火,扇扇风!咱家到时要亲眼看着你这个老匹夫是怎么死的!
“哼,皇上叫咱家过来是为了诏你前去觐见,你可别不识抬举!”魏忠贤故意做了一个戏谑的表情说道。
韩爌久经宦海对魏忠贤那假传圣旨的把戏是一清二楚,当下韩爌又被魏忠贤激怒心绪难平便冷哼一声后怒喝道:“魏忠贤,你胆敢对当朝首辅假传圣旨!”
魏忠贤却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韩爌,韩爌此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魏忠贤的当了:这阉狗是故意激怒自己的,要是耽搁了面圣的时间这罪责可是非同小可的!
韩爌当下也不再和魏忠贤做口舌之争他一甩袖子便大步走出值房。
朱由校的心绪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他双手负于背后在大殿里缓缓踱步同时在思考这下一步的棋应该怎么走。
“皇上,韩爌韩大人在殿外求见!”
朱由校坐回龙椅后说道:“让他进来吧。”
韩爌一路小跑此时是满脑门子的汗,但皇上召见那是非同小可他此刻也顾不得整理仪容便匆匆进去殿内。
“臣韩爌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此时满脸笑意的抬手道:“韩卿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同时他又吩咐道:“给韩卿家赐座!”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锦墩缓缓走进殿内然后放到指定位置后行礼告退。
韩爌此时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从死阉狗魏忠贤的表情来看皇上找自己肯定是没什么好事,可现在皇上却又是一幅如沐春风的笑容,这让韩爌心里更加觉得忐忑不安。
“今日朕请爱卿过来是为了商讨一件关于民生的大事,朕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想听听爱卿的意见。”
“臣愧不敢当!”韩爌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皇上你整日忙于木工活哪知什么民生大事啊,这不会又是被魏忠贤给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吧。
朱由校笑着摆手道:“朕今日看了国库存银不过百万两,前日老师给朕来信说需要筹措两百四十万两银子军费和物资对辽东建奴发起秋季攻势准备一举荡平残留在沈阳以北的建奴势力…朕以为增加国库收入不外乎就是来源和节流。这节流已经做到极致了,现在需要从税收方面想如何来源才行,所以朕准备下旨在江南一省率先试行收取商税!”
“不可!”韩爌闻言后像被火烧屁股一样满脸激动的从锦墩上站了起来。
朱由校心说果然如此,但他却不动声色的问道:“哦?为何不可?朕觉得魏忠贤提出的这条建议很中肯,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措施啊。”
刚走进殿内的魏忠贤闻言差点栽倒:皇上啊,怎么…怎么就成为我提的建议了…这可是要遭骂名的!
韩爌回过头恨恨的盯了一眼一脸无辜的魏忠贤,心里骂到:“果然就是这个死阉狗!”
“皇上,收取商税从表象上看确实是增加了朝廷的税收,但同时却会滋生出很多问题出来。这首先民间会认为朝廷与民争利生出对朝廷不满的情绪,同时税官为了争取完成朝廷定下的税收指标会不择手段的去收取甚至会造成家破人亡的惨剧;更重要的是商税如何收取,收取多少这需要有个章程,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