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黎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莫九那张有些消瘦憔悴的小圆脸。
不是君惊鸿也不是灵翠。
尽管知道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可是她依旧有些难以避免的伤心失落。
“你醒了。”莫九眼睛一亮。
“柳公子醒了！”一个喜悦的声音响起，柳黎听这声音估摸着这男的约在四十岁左右，也不是周将军的声音，大概是大夫。
果然一个留着长须的男子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给她闭着眼睛诊脉，放心的点了点头:“醒了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体还需要多加调养。”
“有劳大夫了。”莫九道。
旁边人听到大夫的声音纷纷走过来看望柳黎，还有更多的人从门外进来，大夫说柳黎刚刚苏醒需要静养，留下几个人说话就够了。
“我留下就够了。”莫九道。
剩下的人纷纷出去，有在门口守着等消息的，有去煎药的，有去通传周将军翟天兴的，各自忙碌。
莫九端了碗温水喂柳黎慢慢喝下，柳黎喝完后声音沙哑地问:“他们两个呢？”
所谓的他们也就是莫十和莫十五了。
“莫十五在翟公子那儿。”
那莫十呢？柳黎心想。
“莫十……”
柳黎心里“咯噔”一下，她已经猜到了结果。
“她被那男子打成重伤，没能熬过子时。”
柳黎只觉得天旋地转，倒在软枕上闭眼缓神。
莫十的身影出现在她脑海，莫十并不是什么武侠小说中集风情美貌与武力于一身的女人，她瘦长的身材，清秀的脸蛋跟君惊鸿手底下大多人一样不爱做表情，说话干脆利落平时。
在别院训练她时莫十没少说狠话，可是若在平时，莫十看起来也很平和，这段时间跟随她左右的时候若无吩咐她也不会出头出声。
她们之间并没有建立什么深厚的友情，从前莫十算是师父，柳黎算是徒弟，二人之间除了各种各样的训练交手就不在有多余的接触。现在柳黎算是主子，她是随从，柳黎醉心于赈灾工作，没事还要逗逗翟天兴，因此并没有和莫九莫十发展出跟灵翠那样的情谊来。
可尽管如此、纵然如此，一条原本活生生的存在于她身边的命因为她而骤然离去，让她心头喘不过气来。
除此之外，柳黎心里还有一股深深的恐惧。
她想起那个看起来是个暖男大帅哥实则是个神经质疯子的人。
他说他杀了一个人，那就一定要杀一个人，于是最后拿出了柳黎珍藏的匕首捅向了她。那句“正好子时了呢”还在她耳边伴随着风声回荡。
柳黎原想着自己大限将至，还在内心悲痛君惊鸿在得知她死后会是什么样，平时喜怒无常的他会不会为此在暗地里看着她的遗物默默流泪，会不会为了她终身不娶。
灵翠知道后又该如何伤心难过，那个蓝瑾月会不会趁虚而入占了君惊鸿的便宜。
可现在想想，那个男子说的人是莫十，他把莫十打成了重伤，甚至估算好了莫十受到那一掌能挨到什么时辰。
那句“正好子时了呢”实则是他在为自己的运筹帷幄而志得意满，是在为莫十敲响丧钟。
疯子、疯子！
胃里翻滚两下，一股气涌上来在柳黎的气管和喉咙相继炸开，刚刚喝下去的温水此刻跟着那股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柳黎“呕”的一声将水吐了出来，胸口依旧闷闷地难受着。
翟天兴收到消息急急忙忙地朝柳黎房间赶来，快走到门口时却又生生慢下速度像往常那样跨进门槛。
莫九拍着柳黎的背给她顺气，柳黎犹在咳嗽呕吐着，见翟天兴快步走来连忙伸手阻止他向前。她昏迷了几天，肚子里只有半个胃的液体，没得叫人恶心。
翟天兴却上前来跟着莫九拍着柳黎的背，嘴里乱喊着“太医大夫”等字眼。
大夫过来给柳黎诊了脉，说柳黎只是情绪波动过大，有些伤及肠胃，休息一下不碍事的，还让人煮了清粥过来说只要吃得下饭就不会有碍了。
柳黎给自己摸着胸口顺气，眼角因为呕吐的流了几滴眼泪。
翟天兴见状暗道还好，他刚刚还以为柳黎也被人打伤了口吐鲜血要一命呜呼了。
“莫九。”柳黎拉着她的衣袖，“快去取纸笔来。我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她有些艰难地说道。
“我已经把他们的画像画了出来，官府已经在通缉他们了。”莫九道。
福州的捕快没有韩泠他们那样变态的功底，但是有莫九的协助在想要复原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柳黎闻言才放心地舒口气，莫九劝道:“公子先好生休息吧，莫十的仇我们一定会报回来的。”
“周将军呢？”柳黎问。
“他在外头监督赈灾工作，一时半会回不来。”
“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跟翟公子说。”
莫九跟翟天兴对视一眼，翟天兴点点头，等莫九下去后柳黎问翟天兴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骗我，你不会撒谎，也瞒不住我。”柳黎声音听着有些虚弱，“待我好了，往外面一打听即可知道，现在告诉我还能想法子补救，总比到时候被别人递了本子暗示侯爷与王爷办事不利来得上。”
翟天兴脸色变化了几下，还是告诉了柳黎实话。
他俩被绑架的那天，莫九等人为了保护柳黎打伤了不少难民，这里面忽然有匪徒的同伙，可更多的是受挑拨的真正的灾民。
这件事没过一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底下百姓怨声载道，皆扬言官府想要侵占农户田地房子，不给那些去做河工的人饭吃，害得他们不堪重负都活活饿死累死渴死。
他们还拿着锄头把柳黎做得滤水器砸得稀巴烂，又集合了一伙人到官府前头示威逼他们放人。
周将军每日都要带捕快何处巡逻镇压，可是越镇压事情闹得越大，再发展下去怕是整个福州的百姓都要造反了。
柳黎闻言流下泪来，没想到她辛辛苦苦出谋划策进行赈灾，还敌不过有些之人的几句挑拨离间。
当真是流言可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