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字有些浮躁了。”君惊鸿道。
“多谢王爷指点。”柳黎道。
她练字总是这样，一开始写得好好的，到了后面就不耐烦，为了快点写完或者不想写，几乎要把楷书写成狂草。
“写了这么多兵法，可有什么心得？”
柳黎顿了一顿，然后说道:“敌退我进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敌驻我扰。”
君惊鸿抬眼看着柳黎，眼中有些愕然，半晌才道:“说得好。”
能不好吗？你可知道总结这一方案的可是千年之后新中国的伟人吗？！
你敢说不好！
柳黎又开始了腹诽模式。
君惊鸿起身摸摸柳黎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
“灵翠，打热水来给你主子洗澡。”君惊鸿吩咐下去。
柳黎看看四周，没有用冰。
天热的时候王府总是要摆上一缸冰块降温的。
“刚出过汗不宜吹冷风，我让他们把冰山撤了。”君惊鸿道，“你也需要小心，用冰多了容易伤风。”
“灵翠告诉你我中午吐了的事？”柳黎忽然问道。
这是她的直觉。
君惊鸿捶着眼帘“嗯”了一声。
她会生气吗？
可柳黎没说什么，只是喝凉了的水。
等水打好之后，她又迅速地洗了头和澡，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从屏风后出来。
君惊鸿还在那儿，见状便接过柳黎手中的毛巾替她擦头发再给她梳头。
从始至终，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柳黎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里头那个自己十分陌生。
她早已经习惯了镜中自己的长相，有时候还觉得这张脸和她现代的那张脸有几分相似，只是她没有这样倾国倾城。
可是现在再看，这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这不是她，她占据了这个躯体，就像吞食掉宿主的寄生虫。
柳黎甚至开始想象镜中人没有耳朵、没有鼻子、没有舌头、没有眼睛的模样。
淋淋的，模糊的、肮脏的。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
柳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君惊鸿梳头的动作随着柳黎的颤抖而停止，他看着镜中的柳黎，神情呆滞而痛苦，他摸摸柳黎的身子，有着轻轻的颤抖和微微的凉意。
“傍晚风冷，可是有些凉了？”
柳黎摇摇头，君惊鸿又道:“刚刚的热水里面有药包，晚上吃完饭再喝一剂药就会没事了。”
“近王府后我身子便差了许多。”柳黎道，“一点点太阳或冷风就让我头晕脑胀。”
按理说，她进了王府生活条件好了，锻炼也多了，身体应该更好才对。
怎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你进府之后要操心的事多了。”君惊鸿道。
他派人调查柳黎的身世，出身在哪儿怎么也找不着，但是她的生活习惯和作风还是能查到一二的。
那个老大说柳黎有脾气，一个月只偷三回，但每次偷得都是好东西。
这在君惊鸿眼里看来是个好习惯，说明柳黎有克制力，不会仗着自己的“神偷术”胡作非为，有着分寸，
哪怕是做贼的分寸。
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可以说是她懒……
那些人说柳黎平时性格古怪得很，不爱和他们打交道，自己每次赚了钱后就买点吃的攒着，便可以好几天不走道。
不爱和别人打交道这点算像了一半，君惊鸿看柳黎对于身边的人很爱打交道，但是稍微远一些的，她就不太爱理了。
至于不走道这一点，倒是也符合柳黎。要是可以，君惊鸿相信柳黎可以整月整月德不出王府，
至于缠着他让他带她出去逛街，那是因为她想穿女装，想涂脂抹粉……
所以，未必是柳黎的身体变差了，只是柳黎从前的日子看似辛苦，其实压根不需要风里来雨里去晒大太阳的。因此，她到了王府后生活环境是好了，其实更累了。
不论述身体的累还是心里的累。
出于君惊鸿的关心，柳黎还是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就像是现代的薄风衣那样的衣服，然后和他一起吃晚饭。
柳黎没有说晚上要吃些什么，但桌上的饭菜明显比中午的清淡了些，主食也是清粥。
“对了，此番前来有一件好事告诉你。”君惊鸿笑道，“此前你跟我说那燕窝鱼翅都是无用的东西，我便让人停了这些的进项，省了一大笔银子，都归你。”
有钱拿应该会让她开心一些吧。
可是柳黎却有些难色，缓缓道:“我说那些不是因为想要这笔银子，而是因为燕窝鱼翅真的没啥用，你吃这些不如吃银耳鸡蛋，真的，你信我。”
这古代柳黎也没法拿检测报告给君惊鸿看，告诉他这些玩意的营养价值just soso，但是她知道这些玩意真的又贵又难吃还没啥用。
“道理也跟你说过了，你也想通了。”
君惊鸿点点头:“是啊，所以我把银子赏给你，让你有些进益。”
柳黎想了想却道:“不了，你还是想办法把这银子给采办一些油水好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水清则无鱼”来。
要是没有油水捞，指不定又生出什么事来。
君惊鸿为柳黎的懂事“嗯”了一声，可是心下还是觉得怪怪的。
“对了，今儿我出府杀人，没告诉王爷，王爷可会怪罪于我？”柳黎问，“其实我是想给王爷一个惊喜的，让你知道我正在努力让自己学会铁石心肠。”
“所以，你对我也要铁石心肠了吗？”君惊鸿问。
君惊鸿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他仿佛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正在给自己委屈的人撒娇，问她是不是不爱自己了。
“我怕我太在乎你，将来你就会成为我的把柄。”柳黎脱口而出道。
君惊鸿又是一顿，他左听右听都觉得柳黎这话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柳黎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严格按照他从前的吩咐去做，努力把自己变成他这样的人，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失落伤心和愤怒，他总觉得柳黎这一行为带着些赌气的味道。
事实上，柳黎还真的是在赌气，不过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是在赌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