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看了几个术,依式模拟,发现走脉和聚力皆十分困难。不禁想起无常常说的一句话,“真力修行,非一朝一夕所能成,贵在坚持。”若要急学一式,岂非没可能了?
脑中闪过几位真学大家,西州东林真院的白向天,中州世外林的吴化外,雄州六道观的西门真人……细细一想,无一不是穷经皓首,数年苦修,方有今日的地位与成就。如今术式虽多,却不知从何学起,更别提要与术艺精绝的黑衣人抗衡了。
又想到谢老先生说过的话,“选择适合自己的修习。”心中一动,一页一页的看去,有一术式名为“隐刃”,其下写着:世人都疏于带脉行气,殊不知带脉之奇,在于性隐,所发招式,多能以巧取胜。隐刃之术,乃世之禁术,轻易不得传承,否则世间不知将有多少顶级刺客!
细细阅读下来,竟觉得窍门法则十分简单,奇怪之前竟没想到。脑中忽然忆起初上山时无常所说的话,“带脉行气,并无多大实用,不可在上面浪费时间。”想来无常是疏于带脉行气的。
此后不久又得到了谢贤的一番点拨。那是夏日的一个夜晚,两轮明月洒下柔和的光辉,凉风习习,他袒胸露腹,在断崖边的小凉亭里修习真力,气走两臂,肌肤隐隐可见淡蓝光芒。却不知谢贤何时已来到近前,笑道:“小娃娃,谁教你的这一手?”
龙少见到月光中驻足的谢贤,白发飘逸,气度非凡,仿若下凡的神仙圣人,不觉神往,如实答道:“书上看来的行气之法。”
“肌肤也能聚气?似你这般年纪,实在难得。这不是无常教的么?”
“他只教了掌心聚气的法门。”
谢贤缓缓踱步走来,笑道:“气走诸脉,每日循行,经年之后,必有飞跃。小娃娃,我观你所习与常人不同,是否经常去藏经阁?”龙少点点头,道:“闲极无聊,就随便看看。”谢贤道:“可看得懂?”龙少又摇摇头,道:“很多晦涩的地方,希望老先生能指教一二。”
二人一问一答,不觉天将黎明。龙少受益匪浅,日后看书之时,进益便大得多了。
谢贤道:“我有一言,你听与不听?”
“老先生请讲,弟子一定谨记的。”
“以后只管行气通脉,不可学杂。无常也不会教你们艰深难练的术式,还不如就此打好根基。根基牢固,任何术式都好修习。”
龙少牢记于心,无常说带脉没用,他便偏偏要走。修习真力五年,虽不会特别的招式,但每日行经运气,诸脉皆通,无有窒滞。直到三年前遭了“才劫”,现在才知是一种叫做“劫红”的药物所致。想到史香和无常的亲密,心中一阵阵地疼。
唯有修习,才能短暂地忘却。
当即依文字练习,只走了任、带二脉。此二脉虽短,真力运行却十分困难,真气行到掌心时,已好似网兜里的水,近似为零了。一连循行几次,也没见出丝毫刃锋的迹象来。
十余遍后,指掌行气,似有细微声响。对着洞壁拂过两掌,火花四溅,叮叮之声随即传入耳中。心中大喜,更加刻苦练习,数十遍后,掌心中已能见着半透明的月刃。打向空中,便没了去向。
百余遍后,月牙形的刃锋已能飞速旋转,带起一股冷飕飕的气旋。甫脱掌心,便听哧的一声,飞出七八丈方散。
龙少又惊又喜,知多加练习,隐刃必能打得更远。心中更为痴迷,不眠不休,一直练到日头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实在困顿之时,方靠着小弟睡下。待醒转时,又继续修习,一连数日,两只臂膀已酸痛得抬不起来。
晃眼半月已过,积雪消融,空中投下了金灿灿的光辉。龙少坐到洞口,想着若非谢贤当年的教导,实难有现在的进益,不禁朝远方拜了三拜。休养了两日,身体已恢复如初,见空中饕餮鸟散了大半,便思索着下山之计。
是日傍晚,静静地乘着小弟,飞上了万里云天。空中虽然风冷,却飞得十分的惬意。于空中盘旋良久,并没发现峰上有半个人影。
待天色稍暗,方落于林中,往山脚走去。路过红色墓碑时,不禁跪下捣了三个头,心中默祷:“史艳师姐,愿你保佑史老先生,有朝一日,我一定让你瞑目。”
想到史艳,一股怒意直冲脑门。只是同门死了十之*****已查无可查。路过三个衣冠冢时,脚下拌了一跤,跌在一个土包上。土包就只是一个土包,不像衣冠冢里埋了些故人的衣物。
六年前,挚友山海忽然失踪,落雁峰上三十余人,无人知晓他的去向。有人说他悄悄溜下了山,因为不堪无常的打骂;有人说他是外出打猎,被野兽吃掉了;还有人说他是被无常打死了,扔去了野外。总之,落雁峰上再没了山海的影子。那时难过,便堆了这个土包。
那时苦行还未来落雁峰,山海是他的第一个朋友。时至今日,也再没听到山海的消息。
又骂了无常一通,撒开两腿,往山下狂奔,高呼道:“鲜衣怒马一少年,杀得敌人抱头蹿。都来求老子叫爷爷,爷一刀一个嘿,偏不认你当孙子!”心道:“一切重新开始,未为晚也。”
天地朦胧中,不知行到了何处,忽听一人怒声道:“你有本事拉我上来,瞧我不狠狠地打你屁股。”正是苦行。
龙少心中大喜,若苦行还活着,实是不幸中的万幸。循声找去,见小径中央蹲着一人,似是燕方。又听苦行道:“你牛气什么?我要会真术,比你厉害!”声音似在瓮中,才看清路中央有一个陷坑,苦行的声音便是从坑中传来。
燕方道:“还不屈服?”
苦行道:“龙少都说了,你是仗着先生的宠爱,否则,哪里是他的对手?我永远也不会屈服于你。”
燕方气得捏紧了拳头,骂道:“蠢货!什么宠爱?”
苦行道:“就是宠爱。”
燕方怒道:“好,就饿你四五天,哪怕是风生兽的肉,也一点没有了,看你服不服软?”
苦行道:“我就是饿死也不服,小怨妇!”
燕方大怒,道:“找死!”掌心聚起一大团火来,两次将落未落,终于还是强行忍住,道:“你若愿意服我,敬我,我不但好吃的好喝的招待,你要多少银子,要学任何真术,我都答应你。”
苦行道:“你从来也瞧我不起,平日里过招练习,狠辣招式可没少使。我已经不信你了,永远也不信。”
龙少心道:“好样儿的。”知燕方不会就下杀手,只是心中奇怪。他为何要收服苦行?
燕方站起身来,散了火团,冷冷地道:“你真当我不知道么?”
苦行奇道:“你没头没脑的说什么话?”
燕方满脸的厌恶之色,道:“真不知先生养你个脓包来,有何用处?”
苦行怒道:“你才是脓包。”
燕方拍了拍衣摆,道:“不管先生怎样待你好,也休想越过我去。”“哼”了一声,抬脚往山上走去。
此时天色已暗,林中四处皆亮起了点点的荧光。龙少瞧着四周无人,忙往小径中央来,轻声道:“苦行,你竟还活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苦行喜道:“龙少?”
龙少急道:“你信不信我?”
苦行道:“你竟还在山上?”
龙少道:“无常是个混蛋,我先救你上来,一起下山。”见旁边树上缠着枯藤,便跳到树上,选了一条最粗壮结实的,蛮力扯了两下,竟毫无松动迹象。
忽听山上有人说话,“小怨妇,你跟着我做什么?”
龙少忙伏下不动,细听动静,只听燕方道:“小婊子,想不到你竟敢勾搭先生!”
史香道:“碍你何事?”脚步声渐近。
燕方道:“哼,他不过和你玩玩儿。”
史香道:“玩玩儿就玩玩儿,又碍你何事?”
燕方强吞了怒气,恶声道:“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先生会赐你与……与我为奴。”
史香道:“做梦!”
燕方见她百般轻鄙自己,愈发恼羞成怒,道:“婊子,老子也不过想和你玩玩儿,‘龙少,你别怕,我这就去找谢老先生!’你当时那么着急,怎么转眼就杀了他?当真是个小婊子。”
龙少骤然听到这句旧话,心中难受已极。
史香忽地停步转身,打出两把蓝刃。燕方吓了一跳,慌忙避到一边,道:“你……你来真的?”
史香道:“滚吧,小心先生拔了你的皮。”
燕方打了个寒噤,恨恨地往山上去了。史香走到坑前,静静地看着坑里。龙少透过枝叶,见她穿了一袭袄裙,上袄淡粉缀花,下裙大红,腰间垂落两条丝带。头发用丝巾收束于后,上插一朵淡黄小花,看似随意实则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只听苦行讷讷地道:“你给了谁一刀?”
史香不答,仰起头来,沿着坑洞漫步。眉头微蹙,不知在思索什么。苦行高声道:“史香,你乱转什么?你也想叫我服气?”
史香随手一抛,一股淡淡的臭香飘入空中,不一会儿,洞口便爬满了电壁虫,荧光闪闪,映得洞边的人似幽夜里的神女。
苦行纳闷道:“龙少……”一个“呢”还未说出。史香已“嘘”了一声,就于洞边坐下,两条腿荡开来,轻轻地道:“大个子,你觉得我美么?”
苦行道:“美。”
史香微微笑道:“你暗暗喜欢我的是不是?”
苦行摇摇头,道:“没有。”顿了一顿,又道:“我有喜欢的人了,皮肤不像你这样白,穿的也没你好看,可我就只喜欢她。”随即吞了口口水,因为史香的脚停在空中,裙摆迎风鼓起,露出了纤细白净的大腿。
史香神秘地笑道:“若是我变成了你的族人呢?”双手轻舞,便有一股小小的气旋升起,夹带着无数的绿叶,将她的身子和坑洞全遮了。
龙少心中好奇,站起身来,恰能见着风叶墙后的一举一动。只见史香缓缓除下袄裙,露出了雪白丰腴的大腿和胳膊。心中一荡,不禁想起了山涧中洗澡的时光。忙收摄心神,打定主意,万不能再为她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