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陌花有意之瑾之
“那你呢,那****不是回凌国去了吗,又怎么会如此凑巧在此与我相遇?”我定定的看着他,他却不答,“你一直跟着我们对吧?”
“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头笑了起来,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想我白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多少名门闺秀为我倾倒,而我却偏偏爱上你这样一个女人,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与我作对。”
“呵呵,白渊,三皇子,我只能说,许是你上辈子没有烧好香吧。”我垂下头,胸口隐隐抽痛着,却不如之前那般剧烈。
“你打算去哪里,我送你去。”
我轻摇着头:“正是因为不想让他的记忆中,我最后的样子竟是那种痛苦到扭曲变形的模样,我才会偷偷的离开,对于你也亦然,我也不想让你见到那样的我。”
后退一步,我退出了伞下,雨点又再次落在我身上。
“就让我一人静静的离开吧。”
他莫不作声的看着我,痛苦的作着天人交战。
“你要去何处?”
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我顿时僵住了身子无法动弹。
“为何不转过身来看着我,你到是说话啊。”
湿漉漉的脸颊,我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像心头的那层保护被人揭了去一般,心酸的难以言喻。
“你不是说想与我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么,你不是说,不是说……”他的话哑然而止,许久,才无力的开口说着,“原来,原来你早便想离开我,所以从不肯多作誓言,原来你早就想好了,是吗?”
我不回答,只是背对着他,不停的抽噎着。
“够了,”白渊突然大吼一声,“你全然不知情,为何要将她说的如此不堪。”
雨点重重的砸落在泥泞的地面之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泥坑,蓄起了小小的水塘,也溅起了一个又一个小泡。
“莫言,你来告诉我,给我一个原缘。”
“对不起,玉诩,你忘了我吧。”我不敢回头,只怕自己一回头,一切便都结束了。
“为什么?”可是他却执意要问出个原由来。
“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白渊!”
来不及阻止,白渊便已脱口而出。
身后之人久久不见言语,我僵着身子,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怔怔的注视着我,满脸的哀切,见我转身,这才开口。
“这几日,我一直等着你开口与我说,我原以为你昨晚定会告之我的。虽说你一直在笑着,却在我不注意的角落,你的脸上都是哀伤与绝望,所以我等着,等着你来告诉我,我以为你定会告之我原缘的。”
原来他早已察觉了,我却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以为这种折磨只有我一人在承担着,却不曾想他比我更不安,而我却还道他一无所知,反而累及他也陪着我演戏。
“你怎么忍心瞄着我,你舍得抛下我一人离开么,那痛你承受过,为何还要这么对我,莫言,你是在报复我么?”我大力的甩甩头,双手紧紧的揪着胸口,透过紧密的雨帘,看着他那肝肠寸断的表情,“走,我们立刻回墚都,即便招及天下众医,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他冲上前来,抓起我的手腕,却被我按住了。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绝望了,那胸口加剧的疼痛告诉我,时辰就快到了,真的没有时间了。
“你怎么会中毒呢。”他如发了狂般的怒吼着。
“是我,是我淬了毒的刀子划伤了她。”而在此时,还有一个不会看情形的白渊在一旁述说着原因。
“啊——”玉诩一声大吼,冲上前去,伸手便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那两人男人像是疯了一般扭打在一起,急得我团团转,不停的上前想拉开他们,却不停的反被推开。
“玉诩,住手,不是他,玉诩。”雨水灌入口中呛了喉,我剧烈的咳嗽起来,扯动心口的疼楚,更加强烈。
“你们,咳咳,不要打,咳咳,咳咳。”
到了最后,我咳的再也无法开口,失了力气的跪倒在地上,泥水瞬间染透了衣衫。
“咳咳——嗬——咳咳咳咳——嗬——”剧痛袭卷了全身,除了痛还是痛。
随着每一次的呼吸,痛楚便加重一分,我恨不得举刀自刎,只是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我又不肯如此轻易死去。
“你们,咳咳咳——嗬——嗬——”随着咳嗽,我能清楚的看到从自己口中缓缓流出的鲜血,不停的和泥水混于一道,四散开去。
“莫言,莫言,你撑着点,莫言,”他们终于分开了,狼狈不堪的飞奔到我身边,争相抱着我。
玉诩一个大力推的白渊跌坐在泥地之上,急切的伸手将我揽入他的怀中,慌张的说着:“莫言,你忍着点,我们马上就回家,我们回家。”
“咳咳,”雨水不停的打着我的脸颊,但我却丝毫未感觉到疼意,只是不停的落着泪,与雨水混成一道,而双手紧紧的握着玉诩的衣衫。
“莫言,不要离开我,不要走。”他紧紧的抱着我,不停的用手抹去我嘴边的血迹,那手如同寒风之中颤抖着的枯枝一般失去了它原有的平稳。
“对不起……”
对不起,玉诩,我真的要离开你了,除了这三个字,我已不知如何来述说自己心中的痛苦。
老天爷啊,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还未将他看够,还有许多的话儿还未同他讲。玉诩啊,来生,来生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再爱上你,希望那时,老天爷不会再如此惨忍的将我们分开,希望来世,我们可以白头到老。
伸出手,颤抖着伸向他的脸,他忙伸出手握住,将它带到他的脸颊之上。
我蠕动唇瓣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浑身的力气都被痛觉所掠夺,双手无力的慢慢滑落,意识也渐渐的模糊起来,那黑暗如同幕布一般缓缓的拉上了。
再也感觉不到他的紧抱,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温暖。我,是要走了。
“不——”
意识渐渐的越飘越远,最终变成了空白一片,而我最后一次听到的,是他那凄厉的哀伤……
身着明黄的龙袍,头戴着沉甸甸的顶冠,而底下,却是吵成一团的群臣。
玉诩的出走,我近似被强押着登上了这皇位,成了北应的新皇帝。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尉,一直都是在底下抬头看着这个上位,明知坐在龙椅上的感觉,却没想到竟有一日,自己也会坐在这个地方,只是再也见不到那抹纤弱的身影。
第一次在玉诩府中的书房见到她时,她还如一个普通女子一般,有着灵巧的心思,细腻的观觉,而那双灵动的眸子,却又透露着她与一般女子的不同之处。
看她似乎懂得许多,却又总是遮着掩着不愿表露在人前。
再后来,我听她与容问成了结拜姐妹,再后来她成了玉王府的小姐,再后来听闻她假扮玉诩避过了荣铮的盘查,连那与莞南的技术交易亦是她出的主意。
如此一个奇女子,怎能让我不对她刮目相看。
她随着玉诩出使莞南,却带着一身的伤痛回到墚都,玉诩因此心急如坟,也让众人都知晓了他府里有一位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只是,偏偏天意弄人,青帝的指婚扰乱了一切,我原以为,玉诩定会求青帝成全他们,只是我未曾想到他曾会用那种方式脱身。
诈死。
而我,竟鬼使神差的答应帮他,旁敲侧击的去怂恿大皇子对他下手。
事情皆顺着我们的预料进行着,找来易了容的尸体成功的骗过了众人,也骗了她。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模样,我几次险险克制不住想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成功回到墚都后,事情却突变的令我们有些措手不及,两相出现之快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易容成我模样的玉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变得严重,看着王府的奴仆成了莫名的替罪羊。
万幸的是,她逃脱了,马不停蹄的直奔莞南而去。
原想着,让她去莞南,避开北应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也是件好事,只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一年后她却回来了。
我从不曾想到一个纤弱女子的身体之中,竟也可以包含着那么深沉的恨意和坚定,回来后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当初的冉莫言,而是成了一个为复仇而活着的龙玉宸。
我们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便为时已晚。
她开酒坊攀秦相,一步步的向权执靠拢,最终入仕朝堂,与我站在了一个堂上。
她有智谋却无野心,步步为营的向上爬也只是恨意驱驶,我能一眼便看出她对入朝为官这种生活的厌恶。
玉诩与我交替着出现在她的身侧助她、护她,一路看着她辛苦的挣扎,送走一个又一个最亲之人,从太常寺少卿到吏部尚书,再到镇军大将军,我们竟一路将她送上了生命的悬崖。
她的有勇有谋让凌国大军大受重创,也让我方士气大振,但代价却也是惨烈的,我们亲眼看着她被凌国三皇子掳走。
待我们赶到敌营之时,找到的只是一副面目全非的尸体,玉诩犹如五雷轰顶,失去了昔日的冷静,恨不得立马杀到凌国去。
载着那尸体回到墚都,若不是燕铃细心,我们差些便着了那白渊的道,连自己曾耍过的把戏也未看出来。
派了穆龙去凌国打探她的消息,只是却总探不得她的消息,直到穆龙派人回来报信,说他以贵妃醉以试探那三皇子府里的人是否是她。
可喜的是,那人正是她。
只是我们一等又是数天,直到一日,我私下派出的探子前来回报,道她已进入北应边垂的军营,但适夜却又失去了她的踪影。
玉诩****等着,等着她回来,仿若望穿秋水。
她回来了,更加的伤痕累累,纤弱的身子更加削瘦,也更加的坚定,杀敌、对阵她毫不畏缩,如男人一般冲在最前方。
我们亦看出了她与白渊之间的纠结,只是缭缭数语,白渊毫不多言的便将大军撤出了北应。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玉诩带着她在此时出走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不甘心自己在此受这群老臣的唠叨,而他们却在外头逍遥自在,于是我派出了大批的探子,遍布北应各个角落,誓要查出他们的下落来。
只是在逮到他们之事,我必得先将这些眼前的人摆平。
“够了,”我扯开喉咙大吼了一声,“在朝堂之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要吵都给朕回去再吵。”
底下的人瞬间止了声,蟋蟋嗦嗦的修整着队型。
“行了,朕看你们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都散了吧。”
我轻甩着宽袖起身,慢悠悠的退出了大殿。
容问便站在殿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投来悠悠的目光。
“可有他们的消息?”她一开口,柔柔的声音便飘飘然传来。
我摇摇头,今日已是第五日了,可还是未有一个探子回来。
越过她身侧,我向前走去,身后,跟着一连串淡淡的脚步声。
天有些阴沉沉的,似是要下雨了,连风也大了起来,呼啸翻卷着树叶。
“皇上,皇上,”公公一路粗喘着气奔来,扑腾跪到在我面前,“皇上,有王爷的消息了。”
“哦,快说,他们在何处?”我略弯着身子,急切而问。
“有探子追踪到王爷的落脚之处,只是今日清晨,却发现原本王爷住的小木屋里已是人去楼空,而在不远处的小径上,发现了一把破败的纸伞,还有混合着泥土的血丝。”
血丝,可是他们何人受伤了?
“朕只问你他们在何处?”公公摇了摇头,似是答不上来,“去,把那探子给朕传来,立刻就去。”
“是,”公公慌忙离去。
“不会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吧?”容问皱着眉,在一旁问。
我心烦意乱的原地踱着步子,细细的思虑着。
依玉诩的身手,要伤着他的人不多,难道是她受了伤?
“奴才见过皇上。”
一站定身子,那探子已在身前跪着。
“玉王爷到底身在何处?”
“奴才一路追踪到一林中,发现了王爷的暂居之处,奴才正想回来奏报皇上,发现那凌国三皇子竟也在暗处监视着王爷的一举一动,因此奴才不敢随意离开回来通报。”
“今日清晨,与王爷一道的那位姑娘却悄悄的离开了木屋,与那凌国三皇子正巧遇上,尔后王爷也追了上去,和那三皇子打了起来,不知为何那姑娘突然开始吐起血来,最后……”
探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打了一个寒颤。
我冷着声问道:“她,是死了么?”
“是,王爷抱着那姑娘入了密林,奴才一时没留意,便跟丢了。奴才失职,请皇上恕罪。”
“不,不可能,莫言不会死的,”容问惊叫着,冲到探子身前弯腰捶打着他,“你定是看错了,那定不是莫言,不是她。”
“容问。”我伸手拉过她,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你下去吧。”
“不会是她的,不会是她。”怀中的人儿仍喃喃念叨着。
“是,不会是她。”我说着,心中也不信她会如此轻易的离开这人世,她曾给了我们多少个意料之外,难道这死也算是其中一个么。
天边,一道强光闪过,划破了阴沉的天际。
雨,终于扛不住哀痛,扑天盖地的袭向人间。
秋风瑟瑟,扫落满院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