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下三尺红布,不大的牌匾是榆木雕琢,孟家菜馆四个字用红漆点染,一挂千响的鞭炮就把开业的消息告诉了整个小城。
小客栈被自己人给住满,只能退而求其次开饭馆。誉长风花光了自己的银子置办了米面菜肉,还特地给孟山孟启买了套新行头,主要是他怕两人被人给受害者认出来。
正午饭点,孟山孟启一左一右招揽着顾客,后厨张婆婆和一众女孩忙碌起来,客人不多,都是来图个新鲜,张婆婆手艺不错,让众人点头称赞。
誉长风和孙叔伯传菜,满公子坐着柜台,算盘打得噼啪响,一众人如今才算是在高唐落了脚。
所有人商量过,如今境地,不该高调,这已是意想之中的满意了。
满裳儿是最后一个振作起来的,起初她一哭能带动起一片哭喊,如今却都是来安慰她的。
每过了忙碌的时候,誉长风都会帮所有人疏导经脉。他发现对于普通人修炼真气的门槛真的低,尤以他探幽灵识的精准操控,打通所有人的任督二脉不算难事。
通了任督二脉几乎就算是武学里的“近武者”了。七星化龙宝典他自然也是无条件传授,众人都憋着一股劲儿,短时间内就有所进境。
除了满公子通了经脉后依旧笃学于高唐群书,对武学不感兴趣,其余人都在誉长风的逼迫下,按部就班修习,誉长风的理念是先入先天再打根基,这对于正在发育的少年少女是最好的方法。
孟山孟启两人自然也不例外,但两人都已中年,潜力有限,不过能够进入梦寐以求的境界两人依旧是感恩戴德。
誉长风根本不担心两人反水,且不说两人忠心耿耿,单有扫地僧般的张婆婆就足以保证俗世的一切意外了。
夏去秋来。
饭馆逐渐有了利润,誉长风购置了大批书籍,他边学边讲,几乎在众人面前成了个老学究的形象。有时满公子来了兴趣,也来说上几句,颇有些其乐融融的氛围。
此时,这间小小客栈内,逐渐有了欢声与笑语。誉长风竟然有些喜欢上这种生活,朋友间相处亲切起来,也都互相了解。三个少年年龄从大到小:誉长风,满伊儿,孙书伯。五个女孩年龄从大到小:孟怜心,女歌,韩潇水,青灵,满裳儿。还有张婆婆,孟山,孟启三位长辈。
看似平淡的生活在中秋节前一天有了些许波动,孟山孟启终于被一个富商给认了出来,是誉长风接过孟怜心的碧玉耳坠摆平了这件事,得知消息,一众女孩纷纷把自己的珍贵首饰交给他,那一刻誉长风明白,这间客栈里,人心齐了。
异国中秋,圆月当空,夜晚灯市热闹,孟怜心一副大姐头的模样,带着一众孩子挑选礼物,女孩们压抑了许久,难得露出兴奋的神色,倒是满公子怠惰消极地走在最后。誉长风会心一笑,他自然明白为何。
“怎么舍不得那几两银子?”
“每天就你支出最多,今晚你没有礼物。”对于誉长风的嘲笑,满公子来了精神,又看向孙书伯。
“小孙,前天砸碎盘子,加上闯的祸也没有礼物。”
正和满裳儿争执一件礼物的孙书伯遭受无妄之灾,当即笑脸贴了上来。
“满哥哥,好哥哥,这里这么多新鲜玩意儿,一年就这么一次,哥~哥~”
誉长风直欲作呕,周围人也用着怪异眼神看着腻歪的孙书伯,可这小子脸厚,羞耻感都到了满公子身上。
拿起手又放下,又拿起指了指孙书伯,“我让你挑!随便挑!”咬着牙的模样明显是准备秋后算账,但孙书伯得逞就跑,根本不理会,又去争抢满裳儿的东西,被哥哥欺负了,那就去欺负他妹妹,这小子真是痞到家了。
唰的一下几个女孩突然出现在面前,为首的孟怜心斟酌扭捏着开口。
“听说了吗?一甲子一见的龙女星今夜有机会见到。”
难得见到孟怜心如此姿态,誉长风心想,她提什么要求,自己也会满足。
“一颗星轨奇特的流星而已。”
满公子的冷淡,几个女孩却因其用了专业的词,围着他称赞其博学,誉长风真是大开眼界,他暗自思索是不是以后该轮到自己管理资金。
“誉公子也不想看流星吗?”小心翼翼走过来的女歌,轻声问道。誉长风看着这个平常最为稳重的女孩,怎么为一颗星星也激动成这个样子。
“我很感兴趣,但更想去看烟花。”誉长风的取舍让女歌恨恨跺脚离开,少年无奈苦笑,这算什么回事,难道烟花没有吸引力吗?
“我们看龙女星还不好吗!”忍痛伸出手挽留,却见到几个女孩振臂一呼,赞赏着女歌,然后把他的同意当做说服满公子的筹码。
“哎,你们这些小势利眼,老满,我们去看烟花,不然都把挑的礼物放回去。”誉长风拖拽着满公子,一众女孩从后面追,他却被孟怜心一把勒住脖子。
“你知道龙女有多可怜吗?我们就要去看流星。”
女孩摆出一个杀手暗杀的动作,他当场认怂,“好好好,看流星。”直接替满公子答应下来,青灵把满裳儿拽了回来,终于在亲妹的眼神攻势下,满公子举手投降。
嘴里斜斜叼着一块咬得变形的糖人,孙书伯插起腰问道:“喂,你们还没问我的意见呢!”
然而除了收到满裳儿一个挑衅的鬼脸,并没有人理会他。
“谁讲一下龙女的故事啊!”誉长风看她们激动的模样,不由对这颗流星的故事感兴趣了。
韩潇水和满裳儿争着要说,却让满公子抢了先,少年的语气一改冷淡,温润的声音讲出的故事让人动容。
“传说断古之前,我们居住的星球曾有一段时间几乎完全被海水淹没,只有如今高唐西边的临近奇山山脉的高原能居住,那时天下的霸主是一条真龙,而龙女是真龙和一人类女子的孩子。”
满公子刚说几句就被孙书伯抢断话茬,“不同物种怎么可能生孩子?”
少年收到所有人的白眼,顿时闭上了嘴,咀嚼这满口黏牙的糖。
“神话传说里的人物应该和现在虚无缥缈的修道者差不多,生命形态随着境界的提高也会发生不可思议的改变。”满公子这段时间苦读果然惊人,竟然连修道界都了解到一点。众人没看到,当说到修道者时,孟怜心和誉长风不由自主的互相对视一眼。
“就如小孙所说,这据说有违天道,导致龙女刚出生就得到了天帝的诅咒,真龙虽然是天下最强,可天上还有天帝,他敢怒不敢言。龙女越长大越美丽,人身的她拥有着让天地失色的金色长发,还可以变作一条彩色的神龙,无论是海族人族天下生灵都爱慕着这个少女。龙女的诅咒是在十八岁成年礼上发作的,她突然口渴,然后晕厥,人族大祭司窥探诅咒,得出结论,龙女一生只能待在最深的海底,才能不受痛苦。从哪儿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美丽的龙女,只听闻真龙为女儿收集了天下最亮的珍宝,放到了最深最黑暗的海底,让女儿能看到光芒和色彩。那是整片海洋最深的地方,巨大的水压连真龙都吃不消,每见女儿一次就要疗伤很长一段时间,而龙女没有受到影响,相反她还在不断吸收着周围的海水。”
众人走出灯火夜市,漫步向客栈走去,逐渐安静的环境让故事更能打动人心。满公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龙女是孤独的,可因为她深海里多了一个节日叫做潜水节,生活在深海的生灵为了陪伴龙女比赛谁潜的深,而这里面有一头温柔的蓝鲸,因为靠岸会搁浅,所以它从未见过成年前一直居住在陆上的龙女,这是它一生的憾事,或许是它的决心,它每年都得到第一,一年潜的比一年深,直到那一天,它碰到了海底深渊的底部,它知道自己该去见龙女了。
那是海洋的中心,巨大的漩涡让它打转,它没有畏惧,朝见龙女夕死可矣。
它成功了,在海底漩涡中心,珠宝堆积出的星团里,龙女数丈的金色长发铺开像一颗明亮的太阳,中心是一个精雕玉琢般的女孩,那是它见过最美的女孩,比它想象还要美千百倍,龙女惊喜的看着它,时而化作一条七彩的小龙欢快摇摆。
蓝鲸流着血终于来到龙女面前,龙女轻抚它的伤口,用着神力帮它疗伤,它向龙女表达了爱意,龙女答应了他,他在几个呼吸后就死去了,血肉被漩涡搅碎只留下白玉般晶莹的鲸骨。龙女悲痛欲绝,她一颗颗拔下自己彩色的龙鳞,父亲送来的所有珍宝为灵肉,龙鳞龙血为肤,龙女复活了她的挚爱。
真龙得知了这件事,主持了两人的婚姻,也告诉了他们一个坏消息,蓝鲸在复活的过程中得到了龙女的诅咒,海水被二人吸收大量消失,大片陆地露出水面,海族死伤无数。”
正在紧要关头上,满公子停顿,众人抬头原来是到了客栈门口,连忙走进,孟启孟山紧忙找来梯子,众人爬上了屋顶。像是急于见到那颗龙女星,女孩各自面朝一个方向,紧盯着天空。
孙书伯却有些急迫,连连催促满公子继续讲,满公子扶稳屋脊坐好才继续讲起。
“真龙不在的某一天夜里,蔚蓝的大海中央突然亮起七彩的光芒,陆地上人们看到一颗彩色星辰拖着长长的金色尾巴飞向星空,消失不见,后来人们才知道,不想再给海族带来灾难,龙女离开了这个星球,与她的蓝鲸融入了星空,然后天帝也被感动,允许他们每六十年可以回来一次。好了,这就是整个故事了。”
满公子摊摊手,表示故事讲完,孙书伯感动的几乎要流泪,誉长风也感叹于故事里龙女的悲惨与壮烈。
“真想见见龙女。”孙书伯感慨地说道。
“今晚就能见到了。”
众人都充满信心,愿意把所有精力放在等待上。誉长风平躺在屋脊上,看着整片天空,虽然月明,却仍能见到不少星星。
一时无言,誉长风轻声问道:“小孙,你来高唐就没有过什么憧憬吗?”
“你们都小孙小孙叫我,太难听了!”孙书伯抗议,众人鄙视。
“还不是你的名字太占辈分。书伯书伯,跟叔叔伯伯一样。”天真的满裳儿还是中了计,刚说完这句话,孙书伯奸计得逞却故作老气回了一声哎。
两个人顿时围着满公子追逐起来,这也就是真气在身的人,敢在屋顶上玩闹,像满公子那样,只能扳着屋脊生怕两人不小心给他来个无妄之灾。
终于被满裳儿一顿暴打,孙书伯坐下,回答起誉长风的问题。
“我听闻高唐有一万种我从未见过的花,一万种我从未玩过的新奇玩意儿,可我来了之后才发现,何须一万种,给我一百种我也玩不过来。”孙书伯着迷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着实逗乐了几个女孩,但誉长风还是听出来他在特意避开有关祺枝国的词,那件事是这群人心里永远的痛。
城外烟花升起,色彩绚丽,女孩们只敢快速瞥一眼,她们更想看到龙女星划过天空,誉长风解下酒囊,痛饮两口,看着这群人脸上的笑容,心想,或许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孟怜心无意间看到少年莫名的目光,心中一慌,她很容易就能猜到少年的心思。
“小玉,你来高唐又有什么原因呢?”孟怜心轻声问道,满公子也颇为感兴趣,向他看来。
“我呀,闯了大祸,无颜去见故人,只好来高唐了。”他说的云淡风轻,难以让人信服,满公子微微一笑,转头望天。
“誉公子不像能惹祸的人。”
“是呀,我觉得你像那个温柔的蓝鲸,公主是龙女,额,不对,孟姐姐是龙女……”
韩潇水和青灵一附一和,孟怜心红着脸狠狠掐向两个少女。“你们两个小妮子,真是学坏不学好,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龙女星!”
“龙女星!”
满公子和誉长风异口同声,两个最不以为意的人此时最为激动,誉长风直接站了起来,看向偏南的天空,城内也逐渐有了多处欢呼。
余光看向这些少女,这才明白哪里是为了龙女的故事,都在各自合十双手暗自许愿,原来这才是这几个少女的真实目的。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被这颗有着美丽传说的流星给完全吸引。
那是镶嵌在星空中最瑰丽的色彩,七彩的颜色突然出现,起初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尘星,但逐渐放大,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出现在天空,远看水滴一般的形状像极了一头微缩的鲸鱼,身后是长长的金色尾巴,是龙女漂亮的长发。那是誉长风从未见过的光景,像是幼年时梦里的绚烂美好,干净纯洁的色彩如流动的水彩,也或许是那头温柔的蓝鲸在轻轻摆尾,只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掩盖了月亮掩盖起整片星空的色彩。
“我欲同去甲子,不恋人间,又感自惭形秽,空叹长嗟。”誉长风有感而发,却忘记了这里除了孙书伯都是才子佳人。
“星下相别,有期相会,春风无味,秋水无纹,三两清愁,七钱残恨,昭之如雪,苍之如鬓。”
不知何时孟怜心也来到屋脊上,幽幽的话语响在他耳边,女孩直直看着那颗星辰缓缓游动,碧绿的眼眸里也有着璀璨的色彩。
看似有感而发的几句词里,誉长风明白了许多,洒然一笑,看来孟怜心知道自己要走了,希望他留下一个再次相会的日期,自己会等着他回来,家国的仇恨她会平反,即使苍白了双鬓。
“星愿且去,虔心诚意。”满裳儿虽然移不开看着龙女星的目光,却依旧合十着双手,她似乎许了一个充满执念的愿望。
“可叹人间何为真?”韩潇水对着青灵暗示着眼神。
“劝君惜取眼前人。”青灵坏坏一笑,把孟怜心推向誉长风,两个古灵精怪的女孩立马跑开。
而女歌只是长长叹气,喃喃一句:“今夜无月。”
满公子恰巧听到,轻声一笑,“明月当何不照我?”女歌把头扭向一边,啐了一声,“原是如此这般人!”
“哈哈哈!”满公子开怀大笑。
不知刹那还是长久,那抹光彩消逝,众人回味之时,却传来孙书伯造作的声音:
“龙女星啊,你这么闪,大月亮啊,你这么圆,好看呀好看,不常见啊不常见。”
满公子誉长风孟怜心三人同时出脚,将他踹了下去,孙书伯在下面不停的哀嚎声,满裳儿一脸担心下去查看。
满公子满脸黑线,仰天长叹:“悲哀呀悲哀。”此情此景,女孩们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