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摇摇头，沈清清继续说道：“万一钱借出去了，人家不还呢？虽然是你的亲舅舅，但人心隔肚皮，借钱容易，还钱难，这不是一句空话，到时候你去逼你妈吗？没准妈能做出自己掏腰包贴补的事儿。”
这个顾明倒真相信，按照现在的说法，周玲就是赤裸裸的“扶弟魔”，别看岁数大了，娘家的事情挂心着呢，没有什么分寸感。
顾明也担心这一点，他这个妈，平时拎得清，唯有到了娘家的事，就没有了底线，前些年，顾明还在上学的时候，说是顾明老舅家的房是危房，要翻盖，不然住在里面都有危险，但手里只有不到五万块钱，周玲女士圣母心大发，非要拿出十万块钱来，借给弟弟盖房。
这件事顾明爸爸自然不同意，两个人大吵一架，顾明爸爸说，咱们儿子结婚的钱还没有着落，自己家还不够，怎么有钱去贴补别人？
顾明妈一直强调是借的，会还。可事实摆在这里，暗地里贴补就不说了，明着也借出去好几万了，通货膨胀都好几轮了，到现在也没听说还了钱。
沈清清见顾明不说话，又说道：“这笔钱我不愿意借，不管你跟妈怎么说，我都不借。”顾明这人心肠软，这个坏人，只能让沈清清来当，如果她婆婆明白事理自然好，如果胡搅蛮缠，沈清清也不在乎。
沈清清为人向来如此，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要是周玲因为这件事不搭理沈清清，她也无所谓，反正总之一句话，钱不借。
好在顾明和沈清清是站在一条战线的，表明了意见，剩下的就交给顾明了，人家是母子，有话都好说，哪怕是吵架了，也没有隔夜仇，她一个媳妇不掺和。
让沈清清意外的是，趁着周玲没在家的功夫，他公公特地把她喊住，小声的嘱咐：“清清啊，你可一定要把顾明管好了，他舅舅家买房，她妈打算让你们借点钱，这个钱，不能借，无底洞啊，可不能再坑你们小辈人了。”
沈清清点点头，这个钱，更不能借了。
顾明怎么交涉的不清楚，回来之后，顾明告诉沈清清，他们小两口一分钱不借，至于他爸妈，他就管不了了。
看顾明爸爸的意思，这钱，也不想借，只是说碍于周玲的权威，不一定能反抗成功。
手里有点闲钱，谁都惦记着，幸亏他们没钱，如果真发迹了，麻烦事也来了，顾明笑话她：“白日做梦。”
但沈清清越来越清楚一个道理，生活啊，是门艺术，人啊，要学会哭穷。
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顾明爸爸没有说服顾明妈妈，最后钱还是借了出去，博弈后，周玲借了五万。
买房……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听说顾明老舅买房自己手里没有几个钱，大部分都是东凑齐凑管别人借的，连还款能力都没有，得猴年马月才能还？
这个钱，很大的概率要打水漂了，顾明气的够呛，说既然没钱，可以买小一点的，非要买三室一厅，一百三十多平米，房价也一万出头了，首付就得四十万，他们家手里最多有十几万……
这样的买房“策略“，沈清清惊呆了，按照这样的办法，那她和顾明，岂不是手里有三四十万就能买房？剩下的，借亲戚？
结婚前，李萍女士一直在强调一句话：买猪看圈，原生家庭很重要。
沈清清以前年轻，有些不屑一顾，感觉只要人好，其他都不重要，可是，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而且家庭潜移默化对人的影响很大。
从周玲身上就能看出来，她家里的亲戚，奇葩不少，可见原生环境很一般，仿佛是洗脑了一样，养成了周玲略圣母的性子。
在顾家人里，幸好顾明和顾明爸爸能够拎得清，才不至于被拖累的太惨。
上次顾明表舅过来，就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对方也不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顾明口中这个亲老舅，按照以往的事例来讲，肯定也不是省油的，如果真来了，恐怕会鸡飞狗跳，啃自己亲姐从没有回报的，能是什么好人？
这件事沈清清告诉了躺在床上的李萍，李萍向来喜欢听各家的八卦，有着中年妇女普遍的好奇心和八卦心。
李萍劝沈清清：“你婆婆往娘家借钱，除了她自己没人乐意，万一他们老两口没钱，不还是指望你们俩？但话说回来，人家顾家，一辈子都是这么过的，几十年了，顾明他爸也没管得住媳妇，你啊，别操心，管住自己的钱袋子。”
沈清清点点头：“我都知道，我婆婆这笔钱，指定收不回来了。”
因为顾明没有借钱给他老舅，周玲好几天没好好搭理儿子。沈清清想，周玲肯定也知道，她在其中也起了作用，但周玲只是不好和儿媳妇发作而已，只好迁怒到了儿子身上。
沈清清干脆周末没去婆家，推说有事，顾明自知理亏，自家这些烦心事打扰到了沈清清，他也很愧疚。
同样是借钱，人和人的区别就大了。赵照管沈清清借的钱，不到两个月就还了，当然，她只还了一半，说剩下的会尽快还。
沈清清其实也不着急用钱，让赵照别着急，两个人在一片商区见面，约了咖啡馆，人少环境安静，适合聊天。
赵照的起色不好，重重的黑眼圈，头发不像以前精心打理，整个人仿佛老了好几岁。
赵照在北京的朋友不多，据她说，以前的同学很少有联系的，后来工作后的朋友，真心的也少，至于他们家的亲戚，不提也罢……
赵照这次慌忙借钱，是因为他弟弟借了网贷。
网贷？沈清清心下一沉，这可是无底洞，首先沉迷赌博就很难戒掉，其次网贷的利息太高了……
赵照弟弟的作风沈清清也有耳闻，坑爹坑妈坑亲姐，小混混一个，不学无术，身上没有一点优点。
赵照弟弟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她父母娇生惯养的结果。
赵照妹妹也上班好几年了，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工资也不高，做着最累的活儿。每个月还得往家里打一千块钱，如果稍微晚一点，赵照父母就哭天抹泪，说孩子不孝顺。
赵照挣钱多，家里人也还知道，她每个月需要打三千块钱，父母才五十岁出头，已经不干活了，每天指望女儿养着。
至于儿子呢，儿子是金疙瘩，得好好养着，赵照弟弟也已经成年了，到现在往家里一卷卫生纸都没有买过，反而是经常欠债，她父母就没有原则的帮着还，理由是儿子还小，现在还不懂事呢。
两姐妹有苦说不出，到底是自己的亲爹妈，也狠不下心来，去年赵照弟弟因为打人被关进了派出所，花了六万块钱私了才把人放了出来，不用说，这笔钱又是闺女花的，老两口手里没钱吗？多少还是有点的，早些年在北京打工，是赚了一些钱的，只是眼光不够长远，守着现金没有在老家买房，现在钱贬值的厉害。
现在赵照父母管女儿要钱，也是想给儿子攒着，赵照看破不说破而已，以前她是一门心思贴补娘家，现在心思淡了很多，她收入低了以后，每个月只给父母一千块钱，她妈经常打电话过来骂她，用的字眼难堪之极。
沈清清忍不住感叹，大概是她生活的环境像温室一样，实在想象不出，还有这样自私不知耻的父母。
学生时代，赵照就曾经忧伤的说过：“清清，你生活在阳光下，不会明白我们乌云下生存的人。”
当时沈清清给赵照的定位是矫情。
这些年大家各走各的路，联系少了很多，但当初的情分还是在的，赵照是个好姑娘，值得交往。
沈清清想起了一个人，《欢乐颂》里的樊胜美，电视剧热播的时候，引起了一大波的讨论，不争气的哥哥和麻烦不断的娘家，让她毫无喘息的机会，父母只知道管她要钱，和赵照的处境异曲同工。
最后樊胜美能不能醒悟沈清清不知道，但在她面前的赵照，显然已经看清了父母和弟弟的嘴脸。
被洗脑了这些年，赵照已经把脑子里进的水晃出去大半。
赵照笑道：“清清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想明白了，这次最后一次，我早就和父母说了，赌博是无底洞，我弟那种败类，永远不会醒悟，只会把全家人拖累死。”
赵照这是最后一次给他们钱，五万块钱，也算是买断了自己对父母的不忍。至于她的原生家庭，她不会再管，以后离他们远远地，不会再卷入其中，这些年她已经受够了。
沈清清问：“那你妹妹呢？”
赵照摇摇头：“她已经被我父母洗脑了，心甘情愿为家里奉献，觉得都是应该的，弟弟总有一天知道她的好，她需要娘家撑腰，有一次，我给钱给晚了，我妹妹打电话骂我，说我不孝顺，自私自利。因为她找工作，我贴补了她半年，而且给她买礼物买衣服，都是白眼狼，一家白眼狼，我妹妹能不能醒悟我不知道，我不会管他们了。”
沈清清长叹一声，孩子没有选择家庭的权利，摊上这样的家庭，何止是绝望呢？那是一辈子的阴影，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简直是一句笑话。
赵照父母的无耻，超出沈清清的想象，过了一星期左右，她竟然接到了赵照妈妈打来的电话，说什么联系不上赵照了，他们是同学，知不知道赵照的下落，沈清清这么多年手机号一直没变，可能给家里留过吧？
沈清清想到这里，淡定的说出一口东北话：“大姐你干哈啊，打错了知道不，再打我削你。”
对方一阵沉默， 说道：“打错就打错，听语气也是年轻小姑娘，脾气咋这么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