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五点，等了好久的Ebe立刻站起来，拍了拍Collin。
“我晚上有事，先走了。”
“哦。”
还没等Collin反应，自己的搭档已经冲出公司，快速冲进餐厅，五点半还没到，所以餐厅人并不多，Ebe选了个靠窗最拐角的位置。
“这是几桌呀？”Ebe问正在给她斟茶的服务生。
“78。”
“我已经到了，桌号78。”Ebe给Nelson发了个微信。
Ebe看着窗外，并没有打开菜单，这家她太熟悉了，根本不用看菜单，好像菜式的变化也没有很大，所以她在想待会要聊什么呢，Ebe是个很怕冷场的人，所以以前只要有她在，气氛一定不会很尴尬，今天中午的饭局都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正对着窗外发着呆，有人用车钥匙在桌上点了点。
“Hi。”
Ebe回过头，一惊居然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
“没事，这是你的东西。”Nelson把一个快递壳递过来，然后坐下。
Ebe接过来，看到是封住的，有点意外，总觉得哪不对，那么多文件居然能塞进去，但是那天晚上那么急，也没注意，还是回家再打开看看吧。
“谢谢，麻烦你了。”
“没事，也不远。”
……
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这是菜单，你看看吧。”Ebe把菜单递过去。
“哦，我都可以，没什么忌口。”Nelson把递过来的菜单又推了推，然后喝了口茶。
这样推的话，本来很早的，又要搞到很晚了。
“那我点了，也不耽误你太多时间。”Ebe开始勾选菜单，两个人坐着好安静。
点了几个经典不会踩雷的菜，Ebe召唤服务生点单，点完单，总归要开口说话了。
“你开车过来的？”Ebe先开了口。
“对，停在楼下。”
Ebe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于是想着换话题。
“Jessica不在，这几天你一定很忙吧。”
“还好，她的事情都处理的蛮好的，也有助理，不会太费心。”
“对，你们俩都是能力很强的人。”
“还行。”Nelson笑笑。
“那你现在主要做哪块法律业务呢？”
“主要是并购、IPO等。”
“哦，那Jessica有提到你有做……。”Ebe不太想说“离婚”两个字。
“你是说……”Nelson好像心领神会，没有说出来，但是手在半空比划了一下。
“对，她有跟我说到，然后那天你也看到了，家丑，也怪不好意思的。”Ebe有点尴尬地说。
“她有跟我交代，其实我那天也没注意太多。”Nelson想要缓和Ebe的尴尬，但是这明显的假话反而有点，虽然他是个律师，但是遇到这种女人的情感，他有点慌乱，虽然对面这个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不知道Jessica有没有跟你说，其实我已经有提到过……，对，已经说出了离婚，所以也想问问关于这块。”
Ebe刚挤出这两个字，菜就是上来了。
“那个，先吃吧，先吃吧，请你吃饭，还讨论工作上的事情。”Ebe转了话题。
“没事没事，这也是Jessica提到过的，你既然问了，我肯定会跟你说。”
“边吃边说。”Ebe没敢抬头。
“一般就是协议离婚和诉讼离婚，协议就是你们夫妻关于离婚的财产、孩子谈妥了，写个离婚协议，去婚姻登记的地方就能离了；但是如果关于孩子、财产谈不妥，就要起诉到法院由法院来判决。”
“哦哦。”Ebe嘴里嚼着菜如同嚼蜡，低着头应衬着。
“听上去好像不复杂。”
“这个怎么说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你看Jessica，她离婚你应该也没看到有多折腾，她基本都是正常在工作，就是因为她和她前夫关于孩子由谁抚养，另一方如何探视，以及财产都事先谈好了，没什么争议，所以搞个离婚协议的模板写进去，再抽半天去趟婚姻登记处就可以了，但是这个协商过程不同的人不一样，如果争议特别大就会拖很久，人就会很难受。”
“那如果难协商呢，是不是法院会快点。”
“法院有自己的流程，不是当事人和律师能左右的，去了法院，提交了诉状，也会先调解，调解无效，最后才会由双方当事人和代理律师开庭，提交相关证据、资料，最后由法院判决，这个过程的长短并不好说，现在法院的案子都堆积成山，三五个月是常有的。”
“这么久，这么多离婚的案子？”
“上海很大的，离婚率也不低。”
“大家都不愿意协商吗？”
“怎么说呢，有一些实际原因吧，财产方面，上海一套房子不是几十万，动辄成百上千，没有人会完全不在乎，这就已经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了。”
“嗯…………你快吃快吃呀，不要光顾着跟我说。”Ebe若有所思，突然意识到自己光顾着一个一个问题问，人家都没时间吃东西。
Nelson停止说话，动起筷子，Ebe想到房子的问题，突然有点激动
“如果男方出轨难道不应该净身出户吗？”
“出轨这个问题在离婚官司上，怎么说呢，你要有实质性的证据。”
“证据，他们都住在一起了。”
“你拍过照什么的吗？”
“他们每天都一起下班到女的家里，就是同居。”
“这个，如果对方说室友呢，你也没有办法有实质性证明。”
“他们如果这么说，也太无耻了吧。”
“离婚闹到法院，通常都是婚姻最露骨的一部分了，所以你不能太高估人性。”
“那出轨都没有任何代价吗？完全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吗？”
“法律更多地是客观理性的根据证据去处理问题，情绪和情感方面的并不会考虑那么多，所以经常说法律无情。”
“可是这是婚姻啊，本来就是以情感为基础的啊。”Ebe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理解，我理解，你先别激动，婚姻是有情感，婚姻法都说离婚是感情破裂，但那更多的是判决你们要不要离婚，在法院判决财产、孩子这些的时候它会考量比如出轨这种婚姻过错方给到无过错方补偿，但是首先这个出轨要看你的证据让法官的相信和感知程度，其次离婚本身更多的在法官眼里，就像经济学上说的，跟做生意一样，是一种法律关系。比如房子，要看首付，贷款，房产证上谁名字等各种，不是一句净身出户那么简单。”
“那孩子呢，他有错，孩子还有可能给他？”刚才Ebe以为这样的父亲肯定什么也没有，所以只关心以后她们娘俩住哪，但现在这么一说，她觉得老公出轨根本没什么，她怕连孩子也没有。
“你孩子多大？”
“刚三个多月。”
“哺乳期一般会判给母亲，除非母亲自己不愿意或者没有能力抚养。”
“没有能力是什么意思？”
“一般指母亲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或者收入来源不够，或者有精神疾病之类的。”
“嗯。”Ebe心里越听越凉，昨天她甩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特别有底气，因为觉得男方出轨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电视剧都说男的净身出户的，怎么现在听下来根本不是这样，而且自己除了担心财产，还得担心自己的工作，如果工作有问题，孩子都会被带走。
Nelson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好像比上次看到瘦了，也难怪，孩子才三个月就遇到这种事情。
平静了一会，Ebe突然拿出前面Nelson给她的快递壳，一着急，就撕扯着，里面东西散落在地上，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Nelson赶紧弯下腰，帮忙捡着，幸亏不多。
抬起头，他看到面前的Ebe默默流着眼泪。
“谢谢，谢谢。”
Nelson递过去纸巾。
“不好意思，搞的这么难堪，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房产证。”Ebe翻看自己手里的，Nelson也翻找自己捡的。
“这边好像没有。”Nelson翻了没有，递给Ebe。
“怎么会没有呢。”Ebe有点着急地慌乱地翻着，她明明都放在一起的。
“你别急，会不会落在家里了，这里好像只有些小朋友的疫苗证、出生证、学历证书什么的。”
Ebe又翻了一会，感觉很狼狈，也感觉筋疲力尽，终于停下来，可能那天晚上太黑，掉在柜子里了，回去再找吧。
“你不一定要给我房产证看的，跟我说一下大概的情况我就能做个基础的判断。”
“那个房子的首付是我老公付的，30%，180万，但是装修、家具、结婚接近五十万都是我出的，现在还房贷，一个月3万多也是我们共同还的，刚开始我老公还没换工作，我出的多。”
“那房产证写的你俩名字吧。”
“并没有，本来要写的，但是有点复杂……”Ebe有点犹豫，觉得又是一段不舒服的往事，也许就是他们婚姻不好的开始。
“哦，没事，我是不是问的太多了，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想好，我听Jessica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等你想好了再说，也没什么。”Nelson觉得饭局变成了法律咨询现场。
“嗯。”Ebe被这么一说，就打算暂时不说了，毕竟第一次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
暂停了刚才那么多的提问回答，两人默默地吃着。
安静地吃，桌上的菜很快就快空了，虽然Ebe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看着Ebe的筷子在空盘子里有点走神。
“你还好吧。”
“哦，没事。”Ebe收回筷子。
“再点点吧，你都没怎么吃。”
“我已经吃好了，我们走吧。”
“那多不好意思。”
“不用那么客气的，我吃的也很简单。”虽然Ebe不知道，但事实上这对于Nelson确实是事实，他也没有请保姆，平时要不就是有饭局，要不就随便简单吃吃。
买完单两个人出了门，从三楼往下，Nelson本来想问要不要送，但是想想Ebe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就没提，只是默默地并排走着。
Ebe有点心不在焉，没扶稳扶梯，往后倾了一下，Nelson赶紧扶了一下，Ebe很不好意思，赶紧直起身子，扶好扶梯，站稳突然看到电梯下方
——居然是那对男女，Nelson也看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一个是仇恨，一对是惊讶。
Lyn挽着Seven的手挽得更紧了，心想这不是那天车库里那个男的么，这么帅气，她还以为是和那天那个美女是一对，没想到居然看上一个出局的女人，公共场合居然这么亲密的举动，心里有点不服，还以为自己踢掉一个，结果还没离婚呢，对方居然已经找到个更好的，这几天都被训，现在那个嘴厉害的女人不在，更要给她点厉害。
Seven有点惊讶，他跟老婆工作离得这么近好像都没遇到过，而且怀孕之后Ebe除非为了工作，很少在外面，即使约人也都选择中午，晚上都是工作结束就回家，昨天那么特殊的晚上，今天居然在这里碰到，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公共场合，Ebe并不想闹出什么，所以快到底了，Ebe选择忽视他们，想要静静地离开。
“怪不得离婚说的那么干脆。”Lyn扭动着身体，在Seven边上说，虽然不是很大声。
Ebe已经擦过的身体转过来，对着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响亮的一记耳光。
“自己是婊子，不要看谁都是婊子。睁大你的狗眼，这是我请的律师，专门治抛弃妻子、当小三的狗男女。”Ebe很大声，也没有用任何体面的词，她受够了，自己已经退让了，既然你不要脸那就让自己骂出来，也比憋死好，上海这么大，谁怕谁啊。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的Nelson有点震惊，他不是震惊Ebe用的言语，而是之前看上去为了家庭孩子隐忍的她居然在公开场合发泄了出来。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