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很快染红了手帕。
“按住。”方古遥说,脸色变得煞白。他从车子的后备箱中取出一个急救箱。这时,后方驶进来三部车子,第一个下车的正是消失了多日的若西泽。
看到鲜血直流的归晨,他焦急地跑上前。
“哪里受了伤?”
“没事,割破了手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可是这个出血量可不像是只割破了点皮。
“还说没事!”他接过方古遥递来的橡皮管,紧紧扎住了她的上臂,然后对方古遥说,“把纱布沾满酒精。”
听到这个命令,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是谁?”他问。
“苏笑。”方古遥答。
听到苏笑的名字,他脸色一变。
“不会有毒吧。”他自语,凑进伤口闻了闻。
“没有。”很快得出了结论。
方古遥递过纱布。
“先给我酒精。”
换成一瓶酒精。
“会有点疼。”话间未落,若西泽丢开压住伤口的手帕,倒上了酒精。
“唔!”她咬紧牙关忍受着酒精带来的剧痛,身体不由得抖动起来。方古遥不忍地移开了目光。
“1到10的话,痛感是多少?”若西泽问。
等到巨痛过去,她艰难地说:“7……8。”
“纱布。”
沾了酒精的纱布贴上去时,又是一阵剧痛。
“创伤药。”
“纱布。”
若西泽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娴熟的手法堪比急诊室的外科医生。可是效果甚微,不知什么原因,血止不住。
他松开橡胶圈,血更是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隔了一会儿,又让方古遥给她绑上。纱布很快被血浸满,他迅速更换一块。如此往复,终于血慢慢地止住了。
方古遥松了一口气,纱布已经用完了,再不行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若西泽处理好伤口,缠上了纱布和绷带。
“有水吗?”他问。
“有。”方古遥从后备箱里取出两罐水。
若西泽取出自己的手帕,沾湿后递给她。
“擦擦脸。”
她愣住了,为什么要擦脸?抹了一把一看吓了一跳,都是血!
什么时候沾上的血?印象中自己没有拿手擦脸啊。
若西泽洗了手帕,再递给她。她接过去后使劲地在脸上擦了两把。
擦完了脸,她接着擦手。若西泽和方古遥用另一罐水也清洗了一番。刚才觉得没什么大事,现在看来,还是挺严重的。单是方古遥手上身上就全是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
擦洗完,若西泽从后备箱翻出两件干净的外套。
“披上。”他把一件扔给方古遥,展开另一件给她披好。
她从来不知道这辆车是个百宝箱,什么都有。
大概是失血过多,她觉得头有点昏。方古遥想扶她,她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他也不好勉强,只得紧跟在她身边。
“上车。”若西泽领着他们走向末尾的一辆车。其中一个护卫递上一把钥匙。
“你们都留在这,处理好。”若西泽接过钥匙。
“是。”那人一个立正,应的坚定有力。
她认出他来了,不正是施工队的工头吗?那张坚毅的国字脸和粗眉毛!不会错。
若西泽开车带他们回小舍,一路上再没出什么意外。
回到小舍,天色已晚。古希里、墨林、苏曼和阿娜夫人都在客厅等着他们回来吃饭。看到他们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压了压外套的衣襟,想尽可能多地盖住里面的衣服。
若西泽细心地让他们在门口等着,自己先进去了。
“哟,你回来啦。”古希里说,“我好像看到那两个也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若西泽没回答他的话,对着苏曼说:“小曼先上楼去。”
“哎?为什么?”苏曼不乐意。
“听话。”
察觉到了异常,阿娜夫人出马,连哄带骗地把苏曼赶上了楼。
听到关门声后,若西泽说:“可以进来了。”
她和方古遥慢慢地进了门。
“路上出了点状况,归晨受了点伤。”若西泽解释。
古希里和墨林听了,瞪着眼看向她,然后又看向他。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她故作轻松地说,拉起袖子伸手给大家看,因为运作幅度有点大,扯得伤口疼,“你们看,都好了。”
结果大家根本没看她的手,目光全集中在了她的血迹斑斑的衣服上。
这手一松一抬,里面的衣服全露出来了,她慌忙用外套盖住,可已经来不及了。
古希里和墨林霍地站起来,震惊地看着她,正在下楼的阿娜夫人则差点踩空,张大了嘴跌跌撞撞地跑来。
“这……这……。”她眼里噙满了泪花。
作为伤者的她反而安慰道:“唉呀,这个是有点夸张,其实没什么事,就破了点皮。”她故意晃动受伤的手,以示无恙。
“夫人,先给她换洗一下吧。”若西泽提醒道。
“哦,对,对。”阿娜夫人连连点头,开始忙碌起来。可刚迈了一步,又呆住了。
若西泽再提醒道:“就在一楼。”
“哦,对。”阿娜夫人一拍脑袋,小跑进了浴室。
本来就是为了避免苏曼看到这血腥的场景,再回二楼的房间换洗不是矛盾了。
她站在一旁看着阿娜夫人忙碌地装水、调水温、准备衣服……准备就绪,夫人就来给她脱衣服。
“不用。”她后退,“我自己能行。”
“可是您受伤了,不方便。”
“不用不用。”她使劲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
“可是……”
“真不用真不用。”她边说边关上了门。
“要不我先帮您洗头吧?”守在门外的阿娜夫人不死心。
“不用,我能洗。”她坚持。
阿娜夫人没办法:“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啊。”接着就是千叮万嘱,“注意伤口别沾水……最好举过头顶……有一条棕色道道的毛巾,是新的,可以拿来包手……”
虽然啰嗦,但夫人说的没错,单手洗澡确实很费劲啊,以至于洗澡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十倍不止。最糟糕的是,腰带系不了了。
听浴室里半天没有动静,阿娜夫人担心地问:“小姐,好了吗?”
她慢慢推开门,透过门缝轻声说:“夫人可以帮我系一下腰带吗?”
“可以。那我进去了。”说着,阿娜夫人打开门缝挤了进去。
静下来时,能听到一点客厅里的说话声。大概是方古遥在给大家讲事情的经过。
“系好了。”阿娜夫人说,然后开始收拾浴室。
她从浴室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洗了澡就是舒服。
若西泽一见她出来,对古希里他们说了一句“我去给她上药”就朝她走来。
阿娜夫人正好听见,探出头来说:“药在我那里。”
“我那也有。”若西泽说,领着她去了他的房间。
她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极简主义风格,高级灰,单身蓝。一丝不苟,极度舒适。整洁程度让她感觉好像回到了以前她的房间——由机器人管家负责收拾的房间。
“坐好。”他指向他的床。
她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的一角。
他打开衣柜,她再度被他完全按颜色分类排列的衣柜征服了。这真是完美主义者都挑不出毛病的绝对完美。
他取出药箱,关上了衣柜。她伸长了脖子只为再多看一眼那舒适的颜色。
他把药箱放在她身边,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然后打开药箱,解开她手腕和食指上的纱布和绷带。
“疼的话就说。”
内层的纱布又变红了。
“怎么又流血了。”她奇怪地说。伤口不大也不深,出血量怎么能这么大呢?而且之前明明已经止血了的。
“苏笑的那把刀上涂有白柳皮素。”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更合适的词语,“类似于阿司匹林,有抗凝血效果。”
他把一种白色粉末均匀地倒在伤口上。
这次不怎么疼。经过酒精的洗礼后,她的耐受力变强了吗?
纱布、绷带一一上好。最后他给她两片药:“开水送服。”
“现在?”
“可以。”他利索地收拾药箱。
她站起来,欣赏他的“杰作”。
“西泽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听到她的问题,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这手艺去当医生是绰绰有余啊。”她接着说。
他又继续收拾:“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
“哦,英雄所见略同。”她得意。因为从来没听若西泽说过自己的事,忍不住八卦,“是谁啊,这么有眼光。”
“朋友。”他示意她坐下,打开下一层药箱,用棉签从一个棕色小药瓶里抹出一块药膏。
“可能会有点疼。”他说,把药膏涂到了她额上。
疼。她抽动了一下。
“1至10的话,有多疼?”他问。
“大概3吧。”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就忘了头上有个大包,自己碰到了,疼了半天。
那药膏清清凉的,伴着微微的肿胀感,竟然有种莫名的爽快。
“要等一会儿。”他说。然后两人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她想提出个什么话题活跃一下气氛来着,却屡次到了嘴边说不出口。若西泽对她很好,但他身上总有一种疏离感,就像是随后携带了一个“请勿打扰”的告示牌。
“那个朋友和你很像。”他突然说,眼底闪过一团炽热的光。
她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感,一想到令他如此动情的人和她很像,心里就有一点小激动。
“都说我该去当医生。”
小激动瞬间浇灭了。
“然后呢?”她想听他的故事。
他开始给她上另一种药。
“然后我没去当医生。”他说。
想听故事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好了,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