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月亮悄悄爬上了半空,远处天边,到处洋溢着冬天的喜悦,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天已经是腊八的日子,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许多的上班族这时已经放年假了。
张清河独自一人,在这深夜中偷偷抽着烟,如果让他爸妈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一天雷打不动的一包“青城山”,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他总是在夜里躲在这个小巷子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以前张清河是不抽烟的,后来,那个叫林清梦的女孩子带走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那个曾在他心里占据着一切的人,决然的,没有丝毫挽留余地的,离开了他。也是从那夜开始,张清河的生命,就再也离不开这“青城山”了。
但这寒冷的天气里,他独自一人抽着烟的时候,大脑中总是习惯性的当空,不去想任何的东西,包括她。这是他一天之中难得的安静时刻,也是难得让他轻松的时候。
这些天来,张清河没有一天不去想她,或者躺在深夜的床上,或者走在街头,或者与朋友的聚会,甚至在他开车在街头,都会到处的寻找她的身影,但茫茫人海,他也知道这并不可能,只是忍不住,忍不住的去想念,忍不住的去寻找,好像她只是自己调皮跑开了,没一会儿就会回来一样。
一开始,张清河以为一直笑就不会有人离开他,但后来,却不知道为何,都走了,自此,他再也不笑,靠着一顿无用的热情,恍恍惚惚又到了今天,他心里告诉自己,该结束了。
“看春花开又落,秋风吹着那夏月走,冬雪纷纷又是一年,她等到,雪漫了眉头……”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抽着香烟的张清河,他熄灭的抽了一半的“青城山”,然后从厚厚的羽绒服里面的口袋中掏出手机,屏幕三个大字“小龙虾”。
他按下了接听键,说道:“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好好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指示?我很忙的,有话快说!”
“啊,什么啊,喝酒?好,马上去!”
“小龙虾”是张清河的发小,从小一块长大的几人中能够一直保持“铁”的实际上只剩下那几个。世事无常,即便是山盟海誓发了一大堆,到头来也会是天涯永隔,能走下来的,就是一辈子了。
张清河家离“小龙虾”家并不远,步行五分钟就到。张清河裹着羽绒服,在这冷风中冻的瑟瑟发抖,但今夜的月光,澄澈透明,夜色深深,一片寂静,在清水河边缓缓向前,甚至连狗吠声都听不见。
苍茫下,无尽的寒冷,缓缓侵袭着张清河,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天空中的星辰照耀了好久,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伤感,微微抬头,看到天空之上,月光如血,照着他的身影,在这汩汩流淌的清水河边,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无比的长。
“小龙虾”站在深冬的夜晚,月光皎洁,铺撒在她的身上,她一身白色长款羽绒服,像个熊猫宝宝一般站在清水河旁那条长长的石子路上,她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皙美丽的脸庞。那一双大眼睛在月光的凝视下忽闪忽闪眨个不停,澄澈没有一丝丝波澜的双眼,竟也是深深不可见底,就这么一双眼睛,远远的,静静地凝望着远处天空。
张清河一眼望去,突然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竟然也是不染凡尘,飘飘若仙,实在美丽至极。
晚风吹拂,月色皎洁,“小龙虾”站在清水河旁,她家外面的石头台上,迎着清水河送来的夜风,她那深长过膝盖的羽绒服洁白似雪,在这夜色之中,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月色下,水中的倒影里,她秋水般的眼眸点缀在眉毛下,鼻梁挺拔,嫣红的唇弯成了很美很美的弧线。
看见张清河走过来,“小龙虾”莞尔一笑,那神色与容貌,想必任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吧,但张清河看惯了“小龙虾”的容貌,此刻却已经是没有任何的惊讶之色,脸上表情平淡如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等久了吧?”
“没有没有,你来的很快,少禹还没来呢。”“小龙虾”又是一笑而过,轻轻说道。
张清河看“小龙虾”的模样与平时里大不相同,一时之间也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刻情景,月光如洗,仿佛这月光之下,更容易伤感,此刻空气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但这清水河旁,冷冷的被风吹了过来,竟有些许的寒意袭来。
青城市角落里这个小村落里,午夜时分,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任何的灯光了,唯有不远处那座青城塔上,还有点带你灯火传来,青城塔是他们这里最高的建筑物,塔已历经千年,经过岁月的侵蚀与洗礼,这塔已然成为了这座小山村里,最好的象征。
只是此刻,这青城塔上孤零零的灯光,更显的孤独起来。
那条长长的石子路,在月光下,如银河般,洒下无尽的白色光芒,在清水河边蜿蜒成一条长长的银色丝带,这丝带缠绕着清水河,将这清水河装饰的犹如天上仙境一般,如果从天空之上俯视这清水河村,一定会为这小村落里美丽的景色所折服。但所谓“不是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清水河村的人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忙碌的生活将这里的人打磨的没有一丝丝的棱角,,更别提特意去欣赏这如诗如画一般的美景了。
但张清河却是个文艺青年,总是对这美景赞不绝口,每每对着父母家人说起那些咬文嚼字的酸臭话语,都会特别的自豪,仿佛自己就是那无数呐喊着中唯一清醒着的人。虽然总是不被别人理解,但他总是在心底说一句:“对牛弹琴!”便气鼓鼓的跑到一边,自顾自去欣赏只属于他自己的美景去了。
他总是对着这月光,对着清水河汩汩流淌的河水,缓缓吟诵那首他认为是世界上最美的诗: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穿清梦压星河。“
张清河认为,这就是他一辈子读过的,最美的诗了。
而此刻,两人站在这清水河旁的石子路上,看着张少禹急匆匆跑过来,确实出奇的平静,平时大大咧咧的“小龙虾,竟然是一句话也没说,
张少禹满脸大汗,头发蓬松,厚厚的镜片下,那一双小眼睛眯缝着,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他边穿着粗气边喊道:“不好意思,睡着了,来晚了来晚了,等急了吧!”
张清河和“小龙虾”同时摇了摇头,“小龙虾”首先说道:“没关系的,本来就是我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们休息,叫你们出来,本来就是我的错,你来晚点也没什么啊!”
张清河看“小龙虾”模样,实在与她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他的内心,隐隐有些许的不安起来,仿佛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正疑惑间,张少禹确实首先打破了他的疑惑,之间张少禹稍稍缓和了一些,调整了一下呼吸,看向“小龙虾”的眼神,似乎都变得温柔了起来,缓缓说道:“决定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下该轮到张清河不解了,只见他满脸惊讶,长大了嘴巴,急急问道:“走?去哪里?
“小龙虾”抬眼看了一眼布满星辰的星空,喉咙动了一下,仿佛咽了一口唾沫,才仿佛无比艰难的说到:“对不起,清河,现在才跟你说这件事,我准备离开了,去伦敦,明天就动身。”
张少禹也是瞪大了眼睛,急急问道:“这么快?不在家过年了吗?”
“嗯,比较急,过不了年了”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了吗?”张清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睁大了双眼,说到。此刻,仿佛眼前难得的景色在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任何的颜色了,就连天空之上,那轮许久不曾拥有的绝美月光,也已经是黯然失色了。
“清河,你别急,我还会回来的。”
“好,我等你,我跟少禹一起,等你回来。”
“那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好不好?”
“好,不醉不归!”
张清河抓着酒瓶,那啤酒瓶里有白色的气泡冒出来,将他的袖口打湿了,风一吹,他袖口上结了冰,沉甸甸的挂在他的胳膊上,又冷又重,但他顾不上这些,只一瓶瓶往肚子里灌着啤酒,大冬天的日子,冷气森森,张清河却感觉浑身燥热无比,身上甚至出了汗,一滴眼泪在他的眼角,凝结成冰,滚烫的泪水变成了触手冰冷的冰晶,挂在他的眼角,糊住了他的双眼,他的眼睛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了。
清水河边,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张清河面对着奔流如银色飘带一般的清水河,他总是这么坐着,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清水河水,还时不时吟诵那首更古不变的诗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张少禹和“小龙虾”,这句话听了二十年,早就听腻了,但今晚张清河却只顾往嘴里灌酒,一句话都不说,张少禹坐在他的对面,“小龙虾”坐在旁边,只是,以往的欢声笑语此刻变成了沉默不语,只是,由夏天变成了寒冬,只是,由白日变成了夜晚,只是,张清河……又一个好朋友就要离他远去。
月光寒寒,时光悠悠,转眼不见,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只有身上,布满的月光,仍然温柔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