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倾跟着宇文离顺利进到大内,就各自行动起来,宇文离先去军卫处点个卯,接着就前往御花园角门处等候召见。宇文离已经向陈琪递了求见的牌子,陈琪那边也迅速做了回应,同意相见,于是按例,宇文离等候在后宫与前朝的交界处——御花园,不一会儿,陈琪宫中的侍女就前来迎接他,把他带到了花园一边的凉亭中。亭子的不远处,有一锦鲤池,池水斑驳,触动了宇文离的记忆,那里,正是他跟陈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正当他沉浸在回忆中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女声:“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宇文离立马回过身来,对着陈琪施了一礼:“臣宇文离参见长公主。”
这声“长公主”叫的颇为疏远,但是宇文离面上的微笑却把这个疏远抵消了,陈琪由衷地高兴,宇文离还是当初的宇文离,即便身份悬殊,他们之间也依旧没有隔阂。两人相视一笑,胜过了千言万语。陈琪一身淡雅的锦衣,称得她的脸庞更加瑰丽,宇文离一见到她就总会记起她时常跟他抱怨,那些王公子弟、重臣之后是如何如何向国君提亲,想求娶她的,她看着心烦,都一一拒绝了。宇文离也算跟重臣之后沾点边儿,可惜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差得很远。
至于陈琪,她一开始不过觉得宇文离是个有趣的人,即便知道她是长公主,也并没有奉承之意,恭敬之余还是待她如儿时一样,直到有一次陈胤接见属国庆西国的首领尼洛。那时陈琪做为长公主作陪,尼洛一眼便看上了她,陈胤也看出了一二,也有心想把陈琪嫁过去和亲,陈琪得知之后死命不从,陈胤便疑惑,问她是不是有了心上人,那时不知怎地,陈琪的脑中宇文离的身影一闪而过。
陈胤看她突然不语,以为自己猜对了,便想深问,可惜陈琪只是摇摇头,再不肯说什么。陈胤问道:“庆西王尼洛,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又没有正妻,你为何不愿?”
陈琪沉默了,她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拒绝是因为对尼洛并无感觉,还是自己对宇文离有好感,亦或是两者都有。陈胤看她真的不想多说,也不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道:“朕是你的皇兄,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每一个公主身上都身负家国给予的责任,纵使朕再宠你,你都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在朕看来,嫁给尼洛,是最好的选择。”
尼洛这边也有求娶之意,在他知道陈琪并不同意之后,居然立下誓言,非陈琪不娶,这让陈琪倍感压力却无能为力,只得尽力拖着。
宇文离知她的烦恼,便绝口不提陈琪的婚事,只是对自己无力帮助陈琪而感到失望。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不过每次见面宇文离都会尽力让陈琪开心起来。但是这回却是因为正事,两人也高兴不起来,陈琪收起了见到宇文离的喜悦,开口直奔主题道:
“最近殷龙璧的事情是不是有进展了?我听说丞相并不希望你查下去,这是为何?”
她隐约听到有人编排宇文离跟殷龙璧失窃有关,于情于理她都不信这些,宇文离可是羽林军副统领,又是跟她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陈琪自信自己还是很了解他的,宇文离身为宇文家的一员,没有理由盗取殷龙璧。
“叔父怕我卷入斗争旋涡,他认为如今这大内,也不太平了。”
“那接下来,你要作何打算?”陈琪皱了皱眉,问道。
“我去求了叔父,这案子必须得我去查,也只能是我去。”宇文离直言道。他每次跟陈琪说话都不必拐弯抹角,对方虽是女性,却深明大义,不会像一般女子那样说话做事胆战心惊、唯唯诺诺。
“哦?为何必须是你去?难道……跟你提到的另一个人有关?”陈琪昨日接到宇文离的手书的时候,知道今日他还会带一个人来觐见。并且直言,有些事还需要陈琪私下里提供帮助。
“正是。”宇文离点头道,“我也不瞒你,叔父身处斗争之中,每日辅佐陛下辛劳不已,有时候一些事情我也不想他操心,所以只能求助于你了……”
这话虽说的委婉,陈琪还是听出来里面的危险性,据说殷龙璧的下落查到了,宇文离不日也将启程去调查,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看到陈琪不发一语,只是望着锦鲤池,不知在想些什么。宇文离意识到对方是在担心他,于是故意笑了笑道:“怎么啦,我们一向快人快语的文佳长公主,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这个傻子……陈琪在心里埋怨,面上却开口道:“还不是怕你在外耽搁久了,朝中会有动荡?我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哈哈,公主放心,臣虽无能,但也不会让那些对西陈不利的人得逞的。”宇文离没心没肺地笑道,“不过我的想法跟公主的一样,我也觉得这背后另有阴谋,但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朝中有叔父顶着,不碍事的。”
提起宇文怀,陈琪还是放心的,不管是他还是出自宇文家的张皇后,陈琪都心存感激。张皇后管理后宫,悉心教子,以致于陈胤都开始疏远了她。不过还好有陈承这个嫡子在,张皇后把他教导的聪敏好学,使得陈琪想着,即便皇兄不争气,自己的这位嫡出的皇侄却是个可造之材,西陈还有希望。
可是,殷龙璧被盗一事,让她的内心七上八下的,她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这皇宫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安稳,有什么不安因素正在蠢蠢欲动。可是这些也仅仅是她的感觉,也许是殷龙璧失窃造成的担心也说不定,所以陈琪并不打算仅凭这些微的预感就扰乱宇文离的心,毕竟宇文离已经够忙的了,还是让他安安心心才好。
“是的,你说的没错,前朝有丞相,后宫有皇后嫂嫂,估计我只是被殷龙璧被盗这件事吓到了。”陈琪自我安慰道。
“别怕。”宇文离突然想伸手拍拍陈琪的肩以示安慰,但是这样于礼不合,便放弃了,他只能微笑着看着对方,给予鼓励。
陈琪看着他温和的双眼,读懂了他的安慰,心里不自觉地波动了一下。她怕下一秒自己的脸会变红,便赶紧低下头转移了视线,说道:“我害怕什么,宇文离,你记得,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我虽只是个束手束脚的长公主,但是涉及到皇兄和西陈,我定会尽力而为。”
“那是自然,臣多谢公主。”宇文离笑笑,故意伏身施礼道。
“得了,弄这些个虚礼,我看着都头疼。”陈琪赶紧摆摆手,让他起来。私底下“我”“你”地叫了这么久了,有时候却还是这么毕恭毕敬的。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发现此时还有一个生物已经在一旁盯着他们多时了,并在他们相谈甚欢的时候,突然冲了过来,一下子落到了宇文离的头上,气呼呼地蹲了下来。陈琪眼见着一个白影忽然出现,吓了一跳,待看到是一只枭鸟之后,才松了口气,好奇地问道:
“这是?”
“哈哈,这是‘风铃’。”宇文离感到风铃不耐烦地用翅膀拍了拍他的发冠,赶紧介绍道。
“它叫风铃呀,真有趣,这是谁养的呀?”陈琪想伸手去摸摸,却怕风铃生气了啄人,于是只得犹犹豫豫,终究还是没有动手。不过风铃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好像是明白了对方的纠结,于是“勉为其难”地伸出了右爪,意思是让陈琪过来接它。
陈琪懵懵懂懂地伸出胳膊去,风铃小心翼翼地挪到她的胳膊上,眯眼蹲了下去。枭鸟的爪子都很锋利,但是风铃显然是受过训练的,知道在没有护肘的情况下不能用力抓人,所以力道适中,并没有伤到陈琪。
“好聪明呵!”陈琪不由得欣喜道。风铃拿眼缝儿瞅了一眼她,那感觉就好像在说:那是当然,我就是这么聪明。
“这是谁家的鸟儿呀,训得真好。”陈琪被风铃的小眼神儿逗乐了,赶紧问道。
还没等宇文离回答,就听得一个清冷好听的男声接口道:“这是草民的鸟,多谢长公主殿下夸奖。”
这声音让陈琪的心脏不由得颤动了一下,她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羽卫打扮的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彬彬有礼地冲着她一个抱拳。陈琪有些发愣,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出尘的男子,世家公子包括那些小国的王们,丰神俊朗的有不少,但是有如此气质的还是头一个。看到陈琪有些看愣了的模样,宇文离强忍着没有笑出声,赶紧介绍道:
“殿下,这就是我之前在手书中跟您提到的另一个人,‘枭’的首领,慕倾。”
“哦,原来这就是协助我们查探殷龙璧的高手呵,果然气质不凡。”陈琪由衷地说道。慕倾也很知礼,在陈琪表扬他之后,他又施了一礼,举手投足,恰到好处,一点也没有粗犷的江湖气,倒像是个深藏不露的有识之士。
起初没有见到他的时候,陈琪还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辅助宇文离找寻殷龙璧,那人真的可靠么?现在一看完全不用担心,虽然她还不了解慕倾,也从未听说过“枭”在江湖上的传闻,但是总有那么一种人,身上自带信任感,一出场就能让人由衷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