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磊几次欲言又止。
他没出声，但反应已经足以证实封牧的话。
唐婉拳头一点点攥起，松开，复又攥起，喉咙却如同卡了东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封牧看她这样，眉头皱了皱，还是狠下心说道：“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唐旭光藏身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
不管她愿不愿意去看清事实，都必须得去看！
封牧拉着唐婉往外走，如果她不认清现实，就只能是他背锅了。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太阳开始落山。周末，路上车多，到处是喧哗的人群。而唐婉唐磊坐在车中，始终不发一言。
他们到村里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唐婉下车后，面色苍白，扭头又要往回走。封牧拽她拽不过来，干脆弯腰，将她扛到了肩膀上。
“动静小点，你还想不想知道真相了？”封牧在她身上拍了一下。
等唐婉安静下来后，封牧已经若无其事地扛着唐婉到了唐旭光门口。
他把她放下来，用力敲了敲门，故意把嗓子放粗了些，“唐旭光，开门！”
里面没动静。
封牧又用力拍了几下，“你以为装死就能躲过那些赌债了吗？开门！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赌博的事情放到网上去！”
唐婉心里乱糟糟的，她直勾勾地看着门，手止不住地抖。
见状，封牧一把拉着她的手，拧着眉压低声音道：“要怕也该是做错事的人怕，你又没做错事，抖什么？”
她很讨厌他的触碰，可这次她紧抿着唇，没挣扎。
没多大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声在门口响起，“我这次装死也是无奈之举，钱我肯定会还上的，就像之前那样。咱们先说好了，不许动手。”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他的声音，但唐婉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确定，这是他爸爸的声音。
封牧粗着嗓子说了声，“哪儿那么多废话？开门！”
说话的同时，用力踹了门一脚。农村很多都装的是大铁门，他这样用力一踹，声音在静悄悄的夜里能传很远。
“我开门，开门，你别踹了，让人听到了……”
唐旭光说话的同时，把门打开了。
唐婉看到他的脸，睫毛止不住抖动，只觉得全身血液都是凉的。她爸竟然真得还活着？那她妈跳楼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来？
而唐旭光这时堪堪回过神，下意识就要关门。封牧没给他机会，一脚踹在门上。
唐旭光被门带得摔到了地上，而门则重重砸在墙上，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
“婉婉，我……”
唐旭光刚开口，封牧便蹲下身子捂住了他的嘴，“平时的好丈夫好父亲，赌博假死还出轨，丝毫不顾及妻子孩子。像你这种人，嘴里有实话吗？”
上辈子简明泽跟唐婉因为唐旭光还发生了不少矛盾，他可不会在这种事上出错！
在唐婉反应过来前，封牧打电话报警，把唐旭光抓走了。
这老狐狸事儿太多，他可不想因为这老狐狸，跟唐婉产生什么不愉快。而且老狐狸被抓进去，蒋晓晓那边的事情也就好解决了。
从他们下车到唐旭光被抓走，不过也就半小时。
无论唐婉还是唐磊，都没说话，看上去心情十分复杂。
“现在相信我了吗？”月朗星稀，封牧心情也很好，“我……”
他想跟唐婉谈谈，让她搬回紫苑居的事情。等住到一起，他可以有更多机会去展现他的好。
只是他才开口，唐婉便疲惫打断道：“封牧，你让我安静待一会儿吧。”
任谁也无法接受已经死亡的父亲还活着，印象中的十全十美好父亲，竟然是个出轨赌博的渣爹。
封牧把唐婉唐磊送回唐家，却没按唐婉的意思离开。她在客厅坐着发呆，他便坐在一旁看她；她起身上楼回卧室，他也跟过去。
唐磊不过也是个上高二的孩子，一回家就红着眼睛回房间了，这会儿也没来阻挠封牧。
“你能不能出去，让我自己冷静一会儿？”唐婉当着封牧的面不想哭，可眼睛眼睛红了，而且声音也有些哑。
封牧坐到床上，“不能！”
唐婉咬唇看着他，鼻端和眼睛都是红的。
他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声音稍微放软了些，“你平时不是挺能无视我的吗？我不说话，你当我不存在就好！”
唐婉看了他一眼，没吭声，然后躺到床上，拿着被子，把整个人盖到了里面。就是哭，她也不会让封牧看到！
“盖这么严，你不呼吸了？”
封牧走到床边，一把将被子掀开了。然后便看到唐婉泪眼婆娑，极力忍着抽泣声的模样。
他心钝钝得疼，僵在原地。
“不烦我，你能死吗？”唐婉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她狼狈地抓住被子，重新蒙到了头上。
封牧垂着眼皮喃喃道：“你哭都蒙着脸，谁会知道你哭？你是傻吗？”
是傻吗，连哭都躲起来？
以往在他跟前那么犟、强势，是不是私底下也躲在被子里哭过很多次？
封牧突然想起了上辈子她因为重度抑郁症，躲在被子里自虐的事。被子上那些红点，是她留下的血迹。那泪痕呢？是不是早就干了？
他看向床上，哪怕被子盖着，也能看到唐婉蜷缩成一团。她在忍着哭，可还是能听到她颤抖着换气的啜泣声。
一声声，像是生锈的刀，一下下划在他的心脏上。
封牧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等被子里许久没传来动静了，他才走过去，把唐婉蒙在头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睫毛上还沾着泪。
封牧弯下腰，在她眼睛上轻吻了下，然后躺到床上，隔着被子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隔了几十年后，再有拥抱她的机会，便如重生一般，美好得近乎虚幻。哪怕站了许久依旧觉得累了，哪怕现在是深夜他已经困了，可他还是舍不得换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直到天亮时，他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而这时，唐婉却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