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柏叶，凉血止血，生发乌发。]
“今年春节，你还是跟爷爷去极乐寺吗？”今年过年早，各家早早地就开始准备年货了，沈陶陶想起这件事来，就问了徐晨安。
他迟疑了一下：“今年应该不去了，项目时间紧，我估计要加班，没时间过去了，爷爷应该也会留在家里。”
“好的，我今年还是要去奶奶家过年的。”沈陶陶鼓了鼓腮帮子，眼睛一转，声音里染上一丝雀跃，“说不定我还能溜出来找你呢！”
“嗯，看情况吧。”徐晨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活脱脱像是顶着个鸟窝。
沈陶陶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了眼，眉头高高蹙起，拍掉了他那双在她头顶作乱的手：“你别乱揉了，你看看，这都被你弄成什么样了？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徐晨安自知理亏，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伸手一指洗手间：“咳咳，你去照镜子梳一下头发吧。”
这间公寓就是沈陶陶备考的时候租下来的那一间，想着徐晨安加班之后还能过来休息一下，省得他还要疲劳驾驶，辛辛苦苦赶回家里去，沈陶陶就没有退租，而是将钥匙给了徐晨安一把。
屋子里的陈设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沈陶陶随手摆在洗漱台上的洗面奶还屹立在原地，没有发生过变化。打量着洗手间里几乎是原封未动的摆设，沈陶陶严重怀疑，徐晨安呆在这里的时间甚至没有保洁阿姨多。
匆匆整理好发型，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徐晨安回去接着盯实验，沈陶陶则是转到去了自家公司。
最近闲得无聊，她偶尔也会去她爸那里打打杂，帮着端茶倒水送文件，总之就是做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甚至不需要太动脑子的活，权当是实习了。
用沈陶陶的话来说，就是她之前已经够费脑细胞的了，累到头都要秃了，现在只想做点体力劳动，做事不需要过脑的那种。
沈爸爸听说自家女儿发际线堪忧的问题之后，大手一挥，状似豪迈地拍了拍宝贝闺女的肩头：“没事，爸爸拿钱给你去植发！”
沈陶陶一口血卡在喉咙里，被气得够呛。这还是亲爹吗？往她心口捅刀子都不带眨眼的。
晚上她跟徐晨安开视频，一脸的忧伤：“徐晨安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快秃了？”
徐晨安一愣，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发量，啧了一声：“好像头发确实是少了。”
沈陶陶一把撩开刘海，露出了发际线，语气沉痛，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我还是你爱的小秃头吗？”
“是。”徐晨安被她逗笑了，低下头看手里的资料，没敢让她看见自己的笑脸，只是他颤动的肩头出卖了他。
“你想笑就大胆地笑吧，我保证不会打死你的。”沈陶陶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撩了把长发，“对了，你有没有生发的偏方啊？”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自家男朋友就是中医啊，这么好的资源她都没想着利用起来。
徐晨安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秘方吧？脱发主要是因为精神压力大、经常熬夜或者气血精气亏损，饮食不规律也会有些影响。只要生活规律不熬夜，营养均衡，就会有改善的。”
“调整作息和食疗是最好的方法了，实在想用药物干预的话，可以用生姜水洗头发，或者侧柏叶。”
沈陶陶来了精神：“侧柏叶？真的有用吗？”
“侧柏叶，味苦、涩，畏寒，具有凉血止血。化痰止咳、生发乌发的作用。对于治疗外伤引起的出血，肺热引起的咳嗽，还有头发过早的发白、脱发都有不错的效果。”徐晨安的小课堂开课了，一对一教学，听众只有沈陶陶一个人。[1]
沈陶陶跃跃欲试：“泡水喝吗？我一会就去买半斤！”
“先别着急啊，听我慢慢说。”说到关键处，徐晨安倒是卖起了关子，“一般来说是可以遵医嘱口服的，但是你脾胃比较虚弱，不适合，容易肠胃紊乱拉肚子。你脱发又不严重，用侧柏叶煎水洗头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沈陶陶表示受教了，她仔细打量过徐晨安的脑袋，不由抱怨起命运不公了，“也不知道有的人怎么就这么好命，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头发竟然依旧很浓密！”
她的意有所指徐晨安自然是接收到了信号的，他笑笑没说话，继续拿笔在资料上勾勾画画。
俩人针对脱发问题探讨了半天，说得累了也就不约而同地住了嘴，安静地自己找事情做。
沈陶陶贪婪地盯着屏幕，看着自己明明就在同一座城市，却好几天都见不了一面的男朋友，一脸的痴汉相。
他是真的忙，忙到连睡眠都成了很奢侈的事情，可即便是这样，徐晨安还是坚持每个星期到知希堂出诊两个全天。
项目组里的进度安排非常紧凑，组员各自都有明确的分工，徐晨安坐诊时耽搁的进度就只能熬夜加班来补，别人忙到凌晨可以结束工作，他就只能熬到后半夜了。
这样的工作强度实在是让沈陶陶心疼，可术业有专供，她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每天用心地做午饭，不辞辛苦地送过去，让他忙碌中还能吃到一口热乎的可口饭菜。
……
“我妈妈包了苏耗子，我给你带过来了，你快尝尝看！”一进门，沈陶陶就献宝似的递上了手里的保温盒，张罗着让徐晨安赶紧吃。
组员们早就见怪不怪的了，大呼着要踢翻这碗狗粮，然后组团去吃外卖了。
沈陶陶没功夫理会那帮人的调侃，打开了盒盖子，将筷子递到徐晨安的手上。
“做这个特别麻烦的，我妈一年到头也就做个一两次，上午刚打电话让我回家拿，还热着呢，我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沈陶陶这次从家里打包走了不少吃的，被沈爸爸大呼她是回来扫荡的。
沈妈妈毫不客气地凶了回去：“我说老沈，女儿爱吃就多拿点怎么了？我还能少了你吃的似的，小不小气啊你？”
被亲爹嫌弃了不要急，她这连吃带拿的，还不都是为了自家男朋友？沈陶陶浑然不在意，任由沈爸爸絮絮叨叨，自己则是美滋滋地跟着妈妈打包。
她一路急匆匆地往H大赶路，到了现在，苏耗子还冒着热气呢。
白白的糯米团子用苏子叶裹着，筷子一戳就能挑破表层，露出里面的豆沙馅，看着就可爱极了。
徐晨安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咬了一口。
他咬得太少了，第一口吃下去就只吃到了糯米外皮，第二口咬下来才尝到了红豆沙。
不同于外面买的豆沙馅，这种自家煮的红豆沙没那么甜，略显得粗糙的口感中和了糯米的弹滑，吃起来不会太甜腻。
沈陶陶紧盯着他的脸，不愿错过他脸上最真实的表情变化，却发现他咀嚼得异常认真，一口一口，像是在品鉴什么绝世美味。
徐晨安一直垂着眼睑吃东西，吃得不快，更跟狼吞虎咽这个词搭不上边，嘴里却一直再倒腾，甚至没有向以往一样，给她一个关于食物的评价。
一只苏耗子吃完，徐晨安垂着眼愣了一会神，拿着筷子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一直都没有说话，感觉魂都不在了。
沈陶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试探性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不好吃吗？”
“哦，不是，很好吃。”徐晨安回过神来，声音艰涩，“就是很多年没有吃到过了。”
“那你多吃点呀，这些都是你的，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很多呢！”沈陶陶起身替他倒了杯茶水。
徐晨安搁下筷子，将接过来，但是没喝，只握在手里：“谢谢。”
“谢我做什么呀？是我妈做的，嘴甜的话，下次见面可以夸一夸她。我妈这个人呀最禁不住夸了，肯定会对你好感度飙升的。”沈陶陶觉得他这句谢谢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发现徐晨安的情绪不太对。
徐晨安的嘴角牵起一点浅淡的笑意：“好，我记着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先是落在那盒苏耗子上，随后又渐渐失去了焦点，声音也有些发飘，就像那天上的云朵、地上的落叶，或是水中的浮萍。
“我母亲也很擅长做这个，小时候经常会做给我吃。”
他的母亲……沈陶陶心头一跳，张了张嘴，却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她记得徐晨安说过，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世了。
好好的一顿饭，却因为沈陶陶带过来的这一盒苏耗子，牵扯起了徐晨安心底的伤疤。
他黯然的样子看得沈陶陶心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平时遇事她总是忍不住依靠他，可当他不经意间卸下了坚硬的铠甲，将内心的柔软展露给她的时候，沈陶陶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纵然她能舌灿莲花，此刻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说什么都怕出错，再刺伤了他。
徐晨安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里，僵硬的身子突然被纳入一个软乎乎的怀抱里。
沈陶陶抱住他，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宽慰着他。
她的怀抱有些瘦弱，但这样规律的抚摸全却给了他些许的安全感，徐晨安将她拥抱得更紧，如藤蔓般攀附在她的身上，汲取力量。
沈陶陶被他勒得不是很舒服，却一点都不敢动，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两个人相拥了很久。
“谢谢你，陶陶。”
许久之后，徐晨安埋首在她的胸口，深深地吐纳，心中的郁结之气总算是散了。
阴霾散去，也该出太阳了。
[1]侧柏叶的功效来自百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