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日子里,雄好吃好喝供着阳,因为他是在盼着阳的伤势早日养好,而进行一场公平竞争--决斗。
阳不想决斗,他觉得自己很冤,这个强加在自己头上的“情敌”帽子怎么才能取下呢?阳尽可能地找雄聊天,可是雄只是虎着脸,根本不理睬阳。每天夜里,雄抱着那条从山洞里拿来的毯子,蹲在草垫子上入睡,而阳却在草垫子的另一头缩卷着身子过夜。
白天雄就在门口练投标,他把一个草人放在大树下,一根接着一根尖尖的竹标一标地直刺草人的胸膛。
阳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与雄认真地交流,因为雄根本不理睬阳,只是有时候恶狠狠地瞪着阳,这使得阳心里直发怵。
这几天常常会有亚班男人有意无意来看望阳,他们大声议论着,拍着雄的肩膀给他打气。
阳不知道雄要把决斗安排在哪一天,不过他知道,雄不会长期这么养着自己的。也许决斗就在明天。
准确地说,决斗,阳并不十分害怕。他是神枪手,飞标、射箭也是好手。阳想过,凭真本领自己未必会输。一箭刺入雄的手臂,使他丧失杀死自己的能力,或者更保险的做法,全力杀死雄,取得决斗的全面胜利,以一个英雄的身份进入亚班社会。然后全面了解亚班社会,为以后的扬名天下不惜任何代价。
阳会忍心杀死雄吗?可是,如果阳不这样做,雄就会有机会毫不留情地将飞标刺入阳的胸膛,就像刺入那个草人一样。阳该怎么办呢?是全力以赴地战胜雄呢,还是再逃避。逃避,往哪里逃?逃得掉吗?白熊换成了白狼。阳的内心经受着从未有过的煎熬。
雄的内心也非常痛苦,他爱阿美,可是阿美没有相同的反应,因此,雄把一切仇恨都归结到阳的身上,他认为是阳迷住了阿美的心,使她看不到自己的真诚的爱情。
雄和阿美从小一起长大,雄一直关心爱护着他的小花妹妹。长大成人后,雄一直在等待着阿美把自己接回家去。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阿美突然不理睬雄了,总是偷偷地忙着什么事情。雄时刻关注着心爱的姑娘,今天,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在这个山洞里,阿美藏着情人。他竟然是一个身上没有长毛的怪物。
雄心中的妒火冲天,他决定按照亚班传统,选择能体现男子汉勇敢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在亚班社会中爱情是自由的,婚姻也是自由的。当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她们可以抢这个男人,也可以由这个男人在她们中间挑一个,同样两个男人爱上同一个女人,他们也会竞争,或决斗,当然也可以由女人在他们中间挑一个。
可是雄不知道,阳这个时候也在经受着爱情的煎熬,他比以前什么时候都更加思念爱妻。要是这个时候有桦在身边该多好,不是什么误会都没有了吗?可是桦怎么会知道这些,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阳轻轻地哼起了“真的好想你……”,这是桦经常唱的歌曲,阳也跟着会哼哼几句。
阳发现每当自己轻声唱歌的时候,雄都会很认真地倾听。阳抓住这点希望,一有机会就小声地唱歌,其实是唱给雄听的。他把会唱的歌曲搜肠刮肚地一首一首找出来,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月亮代表我的心》时,他心里想着爱妻,唱《爸爸妈妈你好吗》时他心里想着父母,歌声里充满了相思的情感。在唱抗日歌曲的时候,歌声里充满了坚定、勇敢和复仇,充分地表现出了阳的男子汉精神。
好哇!都说音乐是无国界的,看来音乐也是无时间和空间界线的。音乐使雄减轻了对阳的仇视。终于雄对阳的态度好了一些,不再用那杀气腾腾的眼光瞪着他了。
一次当阳唱完一首歌时,雄低声说:“我妈妈爱唱歌,花也爱唱歌。”
抓住机会,阳从背包里拿出自己与桦的合影,递到雄的面前,连比带划地用亚班语说:“她是我的妻子,她最爱唱歌了,她唱的歌非常好听。我爱她,她也爱我。她是我的生命,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任何一个女人,那怕她是最美丽的花。”
雄一把抓过照片,仔细地看着,他认出来了,小薄片上男人就是身边的这个人。只是这个小薄片上的男人脸上没长毛,而面前的这个人脸上长满了黑毛。他身边有一个没长毛的女人,雄听清楚了,这个男人爱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爱这个男人,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生活在一起,他是要去找她的,最美丽的花他也不爱。
雄举起照片大笑:“哈!哈!哈!花你听着:这个不长毛的人不爱你,是我爱你,花你知道吗?只有我爱你!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阳接着说:“是的,你爱花。花一定知道你爱她。”
雄一把抓住阳:“花对你说过我吗?”
阳摇摇头:“没有。”
“你对花说过她吗?”雄指着照片上的桦说。
阳摇摇头:“没有。”
“告诉花,你不爱她!对花说,只有我爱她!”雄使劲摇着阳的肩膀激动地说。
“好的,我会对花说的,我会告诉花的。”阳认真地说。
阳现在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为什么总想着逃跑呢?当阳已经确定了阿美和自己一样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的时候,当阳为她细腻的照顾充满感激的时候,当阳感觉到她那女人火热的情怀时,阳应该勇敢地对她说:“我爱的是另一个女人!”这才是一个男人真诚的情怀,这才是对一个爱着自己的女人负责的态度。这样做才不会辜负阿美那火样的情感。阳只想着逃避,逃避能对得起阿美吗?阳是一个情感上的懦夫。在敢爱敢恨上,阳比阿美差远了,也比雄差远了。这是阳直到这个时候才弄明白的问题。
雄手里拿着阳的照片,大笑着冲出了屋子,他是去找他的花去了。
不一会儿,阿美跟着雄走了进来,白熊也跟在身后。
阿美把照片放到阳的手里,静静地直望着阳的眼睛。
阳把照片贴在胸前,轻轻地点点头:“她是我的妻子,我永远爱她!再美丽的花我也不爱。”
阿美眼睛里滚落下豆大的泪珠。
阳轻轻地拉着她的手,“你,我,白熊是朋友。”
阿美含泪笑了,她想起来了,这是他们在山洞里第一次交流所说的话。她朝阳点了点头:“你,我,白熊是朋友。”
阳指了指雄:“你,我,白熊,雄,白狼是朋友。”
阿美点点头,跟着阳的话说:“你,我,白熊,雄,白狼是朋友。”
阿美轻轻地说:“其实我知道,以前我见过你们,你们非常相爱。”接着她拿出一个看上去很粗糙的箫轻轻吹起了《苏武牧羊》的曲子。
阳一下子愣住了:“你怎么会吹这首曲子?这箫是谁的。”
“是你的。是你亲手做的。我从你们的帐篷里偷走了它,我学会了吹响它。和你吹的一样好听。”
阳想起了和桦在神农架度蜜月时,那夜自己为了在桦的面前显示能干,亲手做的一个简易箫,当晚他一遍又一遍地吹《苏武牧羊》,因为他觉得这首曲子很适合那样的月夜,可是第二天早晨箫却失踪了,当时他们只是觉得很奇怪,却谁也没有在意,没想到……
阿美把箫放到阳的手里,转身要走。
阳抱起当初阿美送来的毯子说:“这是你的,还给你吧。”
阿美用汉语说:“送给你吧,你冷。”然后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阳心中一阵激动:“谢谢你!善良的姑娘。”
阳把箫还给阿美:“它是你的。”
阿美走到门口,然后又转过身子说:“明天你们都住到我家去好吗?”
“太好啦!”雄首先跳了起来。因为他深爱着的阿美终于接受了他,雄马上就有真正的家了。在亚班社会里,只有当有女人接受了男人后,这位男人才有真正的家。
阳也很高兴,因为阿美的家族正是他最渴望了解的,他早就想见识阿美的母亲阿努了。